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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月光
(2006-10-19 11:21:41)中秋的晚上，没有月亮。淡淡的云层间流动着绚亮的光芒，但那不是月色，而是灯火的映影。满城灯火啊。
在重庆念大学的时候，常常于半山间或是江岸边看月。玩伴们总是携着啤酒，喝酒、唱歌，甚至无妄地喊叫。寒露沾衣，孤笛长鸣。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我们并没有悲凄的感怀，胸中自是一番远走天涯的豪情。
有一年，与一个朋友，在校园外的马路上散步清淡。朋友是藏族人，在天蓝草盛的康定长大，有一颗勇敢善良的心。
那是阴天，我们却遇见了传奇的一幕。突然间，月亮毫无征兆地，从厚厚的乌云中一点一点侧身弋动而出。是一轮圆满的月。菲薄、清凉、静寂。停留片刻，缓缓地、缓缓地隐身没入云中。如此循环往复。仿佛月亮与云彩正在做着精彩的游戏。
我们驻足仰望，那场景美得让人窒息。朋友感叹，人生有此夜晚，余愿足矣。他是个有真性情的男孩子。可以为爱奋不顾身的那种。可以徒步行走无人区的那种。
一起看月亮的，还有一位俊秀的男人。不管是晴朗的、还是微雨的天气，我们一定会从嘈杂的小酒吧走出来，怀着蓝调音乐般的微醺，在沿江的大路上，一夜一夜不厌倦地晃荡着，盲目等待月出。
然而在有关他的回忆里，月亮从未现身。我记得路两边绿森森的山，高大的香樟树。山和树的影子重重叠叠，映入天空，永远是一派阴暗欲雨的深色。
我们很少说话，他有时哼歌，有时抽烟。我喜欢他的嗓音，也喜欢浓浓烟卷的味道。还有他的脸，虽然年轻，可是已经有了无法掩饰的颓唐与倦怠。少不更事的我，喜欢这样的繁复。
在他的眼里，我是一张小小的圣诞卡片，单面、简单、一目了然。而在我的心里，他是一本厚实的书，每一页，都蕴藏着文字的华丽与隐秘。有一度，我对这本书充满向往。无论他是怎样温和地、哀伤地解释着，我始终固执地觉得自己是那个漫游仙境的爱丽丝，眼前只有神秘的美景，没有狰狞的芒刺。一个沧桑的、受尽伤害的男人，很难面对一双干净无邪的眼睛。这是我后来才明白的道理。
分开七年以后，打电话给他。他立即认出我的声音。他依旧单身一人，没有结婚，身边大量女友，但任何一个，都逃脱不了他两个月的疲惫期。他的感情，譬如一支风车，转啊转。他告诉我他想念我。我静静倾听，其实我很想很想问问他还去看月亮吗。可是最终，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已不再是那个狂热执着的小爱丽丝。
工作了，一群激情满怀的孩子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虚情假义之中生活，雪白的生命画布渐渐浸染得斑斓而又千疮百孔。
那个藏族男孩子，跳槽多次，失恋多次。有一晚，他喝醉了，从很高的山崖跳下去，幸而底下柔软的沙滩承接了他的身体。我猜，他是在找寻飞翔的感觉。因为曾经，我们都以为自己拥有一双所向披靡的翅膀，能够飞往理想的海市蜃楼。
秋凉时，有同学自贵州来。大家约在一间火锅坊见面。几个小女人拎着购物袋，穿过尘土飘扬的街道，坐下来，招手要菜谱。一律的素菜。小口喝茶。怕长胖。于是传授保持身材的经验。有人练瑜珈。有人游泳。然后就是闲话。谁谁的老公升迁了。谁谁离婚了。我坐在她们中间，沉默，发怔。
对面的女同学，穿着棉质T恤，是雏菊的颜色，肩膀上有一朵栩栩如生的花，蝴蝶花，展翅欲飞的样子。她的面孔是精致的娇嫩的，她略微矜持地微笑着，向我们宣扬一种名牌化妆品的功效。
没有人提到月亮。
建在山边的大学宿舍，对着一大片空袤的乡村。熄灯以后，月光就肆意潜进来了，落在地面，落在床侧。有人说，晒月亮啊。女孩子们就裹着床单，赤脚奔到天台上，在温暖的光芒中嬉闹、跳舞。在青春的房间里，从来就没有过黑夜的降临。
是的，她们已经忘记了女生宿舍的月光，让我无比眷恋的月光。她们是快乐的。我却是忧伤的。我知道，那些花，那些蝴蝶，它们被尘埃迷离了双眸，沉重得失去了飞翔的欲望。而从前呵——
从前，我们是轻盈的天使，在清澈的月光里慢慢飞。
在重庆念大学的时候，常常于半山间或是江岸边看月。玩伴们总是携着啤酒，喝酒、唱歌，甚至无妄地喊叫。寒露沾衣，孤笛长鸣。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我们并没有悲凄的感怀，胸中自是一番远走天涯的豪情。
有一年，与一个朋友，在校园外的马路上散步清淡。朋友是藏族人，在天蓝草盛的康定长大，有一颗勇敢善良的心。
那是阴天，我们却遇见了传奇的一幕。突然间，月亮毫无征兆地，从厚厚的乌云中一点一点侧身弋动而出。是一轮圆满的月。菲薄、清凉、静寂。停留片刻，缓缓地、缓缓地隐身没入云中。如此循环往复。仿佛月亮与云彩正在做着精彩的游戏。
我们驻足仰望，那场景美得让人窒息。朋友感叹，人生有此夜晚，余愿足矣。他是个有真性情的男孩子。可以为爱奋不顾身的那种。可以徒步行走无人区的那种。
一起看月亮的，还有一位俊秀的男人。不管是晴朗的、还是微雨的天气，我们一定会从嘈杂的小酒吧走出来，怀着蓝调音乐般的微醺，在沿江的大路上，一夜一夜不厌倦地晃荡着，盲目等待月出。
然而在有关他的回忆里，月亮从未现身。我记得路两边绿森森的山，高大的香樟树。山和树的影子重重叠叠，映入天空，永远是一派阴暗欲雨的深色。
我们很少说话，他有时哼歌，有时抽烟。我喜欢他的嗓音，也喜欢浓浓烟卷的味道。还有他的脸，虽然年轻，可是已经有了无法掩饰的颓唐与倦怠。少不更事的我，喜欢这样的繁复。
在他的眼里，我是一张小小的圣诞卡片，单面、简单、一目了然。而在我的心里，他是一本厚实的书，每一页，都蕴藏着文字的华丽与隐秘。有一度，我对这本书充满向往。无论他是怎样温和地、哀伤地解释着，我始终固执地觉得自己是那个漫游仙境的爱丽丝，眼前只有神秘的美景，没有狰狞的芒刺。一个沧桑的、受尽伤害的男人，很难面对一双干净无邪的眼睛。这是我后来才明白的道理。
分开七年以后，打电话给他。他立即认出我的声音。他依旧单身一人，没有结婚，身边大量女友，但任何一个，都逃脱不了他两个月的疲惫期。他的感情，譬如一支风车，转啊转。他告诉我他想念我。我静静倾听，其实我很想很想问问他还去看月亮吗。可是最终，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已不再是那个狂热执着的小爱丽丝。
工作了，一群激情满怀的孩子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虚情假义之中生活，雪白的生命画布渐渐浸染得斑斓而又千疮百孔。
那个藏族男孩子，跳槽多次，失恋多次。有一晚，他喝醉了，从很高的山崖跳下去，幸而底下柔软的沙滩承接了他的身体。我猜，他是在找寻飞翔的感觉。因为曾经，我们都以为自己拥有一双所向披靡的翅膀，能够飞往理想的海市蜃楼。
秋凉时，有同学自贵州来。大家约在一间火锅坊见面。几个小女人拎着购物袋，穿过尘土飘扬的街道，坐下来，招手要菜谱。一律的素菜。小口喝茶。怕长胖。于是传授保持身材的经验。有人练瑜珈。有人游泳。然后就是闲话。谁谁的老公升迁了。谁谁离婚了。我坐在她们中间，沉默，发怔。
对面的女同学，穿着棉质T恤，是雏菊的颜色，肩膀上有一朵栩栩如生的花，蝴蝶花，展翅欲飞的样子。她的面孔是精致的娇嫩的，她略微矜持地微笑着，向我们宣扬一种名牌化妆品的功效。
没有人提到月亮。
建在山边的大学宿舍，对着一大片空袤的乡村。熄灯以后，月光就肆意潜进来了，落在地面，落在床侧。有人说，晒月亮啊。女孩子们就裹着床单，赤脚奔到天台上，在温暖的光芒中嬉闹、跳舞。在青春的房间里，从来就没有过黑夜的降临。
是的，她们已经忘记了女生宿舍的月光，让我无比眷恋的月光。她们是快乐的。我却是忧伤的。我知道，那些花，那些蝴蝶，它们被尘埃迷离了双眸，沉重得失去了飞翔的欲望。而从前呵——
从前，我们是轻盈的天使，在清澈的月光里慢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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