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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发于3月8日《南昌晚报》A39“南昌茶座”版我的“圈圈点点”专栏
 

    临近预产期，我的产前抑郁症愈发严重起来：每天晚上几乎都不能安睡，常常在夜半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闪过的光影胡思乱想。艰难入梦后，梦境全都和分娩有关——声嘶力竭的哭嚎、难以忍受的剧痛、通身粉红但面目模糊的婴儿，这一切常常让我悚然惊醒。佛经中女人的“十种业障”之一，便是“生产子女、疼痛难忍”。《圣经》里把分娩的疼痛归结于“夏娃的惩罚”，因为夏娃最初被蛇引诱偷吃了禁果，所以女性要在分娩时承受疼痛作为惩罚。看着先哲们对女性生育的痛苦如此理所当然的解释，再联想到经常看到的古装电视剧中，女主角满头大汗，紧攥被角，有气无力地呻吟，我更加畏惧即将到来的分娩了。

    一天正巧几个已经生育过的大姐来看望我，我如实相告了自己的担忧。她们略略沉默之后，纷纷笑着追忆起了往事：“记得我生孩子那会儿，宫口开到三指时我实在受不了了，连连用头撞墙，大喊‘让我死了算了！’”“对对，到那时我的意识都模糊了，自己的妈妈站在面前都看不清楚，却知道摸索着医院露台的栏杆想要跳下去！”“我是剖腹产的，不知怎么的麻药好像没起作用，医生一刀下去我几乎昏了过去！”她们的回忆非但没有减轻我的恐惧，反而让我更加身临其境，脸色煞白。其中一位大姐见我这副模样，用手轻拍着我的背，说：“别害怕，其实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再多的苦难，在看到孩子的一瞬间都会烟消云散的！”另一位大姐接着说：“说起来也好笑，那时我难受得简直不成人形了，可在医生给我接生时，还连连哀求她当心点，我和我丈夫都是独生子女，过两年我还要生第二个孩子的！医生都笑我怎么还敢再生啊！”

    看着她们谈笑风生的面庞，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们曾经经历过那样惊心动魄的时刻。眼前这位大姐，一向以活泼爱俏受到大家的喜爱。这时她收起常有的笑容，若有所思地对我说：“以前在家做女儿时，我也是父母娇生惯养的宝贝，被蚊子叮了个包都能叫唤半天。生完孩子之后，我觉得自己坚强了很多。也许生育是让女性成为母亲的一种仪式吧，让女孩能成长为女人，对未来养大孩子的辛劳有所准备。”有一个漂亮女儿的美美接着说：“生孩子没有她们说的那么恐怖。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就一定能挺过去——“妈妈不疼！”小时候我妈有一次为了我受伤，我吓得大哭时，她就是这么说的。从我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记着这句话。”

    “妈妈不疼！”我心里忽然被这句话照亮了。想想我妈妈，在我印象中何止是不怕疼，简直就是不怕苦、不怕累，还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吃的超人。妈妈厨艺不精，但每当我回家，总是坚持为我做一顿她的拿手好菜，满足地看着我吃个精光。她自己被菜刀切了手，被油星子爆了脸，若无其事地包一包、抹一抹就算了，要做的家务一件也不耽误。要是我有点磕着碰着了，她准得一脸焦急地搬出她的小药箱，给我敷上各种药粉后层层包裹起来，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许动。她似乎永远在忙碌着，而女儿就是她忙碌的最中心。这个冬天，尽管她血压高得要每天服用降压药控制病情，尽管她双手由于冻疮太多太严重已经溃烂，医生严禁她下水劳作，她还是戴上老花镜，用曾经灵巧、现在红肿不堪的双手艰难地拿起毛线针，按照南昌的老规矩一针一线地为我肚子里的宝宝编织“纱褂子”。而我和丈夫为了她的生日专门订了一只蛋糕送去为她祝贺，当时她高兴得连连说好，第二天一早却从城南的住处搭最早一班的公交车赶到城北我们的小家庭，把蛋糕送了回来，说：“这个你们年轻人爱吃呢，正好早上可以当早饭吃，我怕来晚了你们上班去了。”她对我的爱发自肺腑、毫不掩饰，而我能回报妈妈的最好方式，就是把她的爱传承下去，让自己成为一个坚强的母亲，用我的羽翼护佑我的孩子，直到他能够在无垠的天空中自在高飞。

    想到这里，我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每一位母亲都是伟大的，我相信，我也能做一个不怕疼的妈妈！

    （写于孕38周+2天，医生说胎儿已经完全入盆，随时有生产的可能。

      特以此文感谢我的妈妈，并为自己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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