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扣乐而歌 向性而生
——老州笔下的“疏狂世界”
“夜色美人面”
想起大学时,在花鸟画课上胡颖州老师常常以此为题用单纯的墨色去画牡丹。
多么让人遐想而又幽怨的意境:夜色……美人……
时光总是在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中一点点逝去。
让我想起“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让我想起张爱玲,纵然尘埃落定,时光不在,而她,似乎依然在古都旧巷中穿着旗袍,撑着油纸伞慢慢彳亍着。
人海人潮中,某一日我与你在擦肩而过的刹那间凝眸而视,那是不是传说中在佛前用千年修来的缘份?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夜深人静,亿万人停止了喧嚣,变得那么的乖巧。
而我,依然在想,此刻,你在做什么?
如果有梦,你的梦中会有我么?
……
2007年6月7日凌晨1点45分
——摘“苏金成”新浪博客
一我与老州
老州本名胡颖州,因笔名老州,朋友、弟子都称其老州。
八年前,我是老州的学生,老州是我的老师。
老州是一个好老师,一是因为他的画好;第二,是因为他能够让我在八年之后想起大学老师时依然觉得是心中最亲近的一位。
2007年8月6日,我在中央美术学院大门前,等待老州。
我在想,八年没见了,老州还能认出我吗?
一辆车停在我的面前,“上车”……一个熟悉的面孔探出车窗,老州先认出了我。
八年了,老州的举手投足、音容笑貌都没有改变,似乎这八年是在一瞬间过去,竟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也许是心理的距离没有改变,见到他,我如同回到了学生时代,依然面对着那个狂酒狂歌、捉笔图画的老州。
他给每一个人的感觉都是如此。
同学们在一起聊起老州时,我常常戏称他是大侠,他的骨子里,他的本质上就是渗透着一股侠气。如果人真的有前世来生的话,或许,老州前几世的某个时候就是一个大侠。然而大侠在精神上是痛苦的,因为要爱憎分明呀!还要能对酒当歌、仗剑江湖。老州就是如此,对人、对艺术都是如此。好在他喜欢酒、痴于画,喜欢表现自我,有了这些释放的方式,老州的爱恨情仇让人一目了然。侠骨柔情——形容老州是最恰当不过了。
2007年,我大学毕业已经八年,别离老州也已八年。当我走南闯北,见过无数古今中外的艺术经典之作后,我再次走近老州,走进老州在北京的工作室“大石馆”,再次面对老州的画时,我还是深深的感到我面对的是一个在中国当代绘画界称得上第一流的画家、第一流的作品。
二笔墨造境
仅就笔墨而言,老州就能称得上是中国第一流的画家。
笔墨是中国画的灵魂。近现代国画大师无不是在笔墨的锤炼上让人叹为观止,如“北李南陆”(李可染、陆俨少),李可染求厚重,陆俨少讲气韵,然二者皆以笔墨胜。二人门下的弟子无不是得其一面而发扬光大,仅今日李家门下青年画家中就有田黎明以光影造景,毕建勋用线条造型,陈平求厚重深沉。这些绘画元素的运用都来自于李可染。放眼看去,艺术之种种现象,致使今日之中国画坛真正是百花齐放、洋洋大观。
老州是李可染的弟子,其绘画中的笔墨神采无疑是第一流的,然老州不同于前面几位画家的是,他并非那么极端的表现自己,李家绘画中的厚重与陆家绘画中的灵动在他的画面中能够同时得以体现。尤其是在用笔上,老州是超过以上几位青年画家的。李可染书法用笔是实实在在展现了古代书论中“点,如高山之坠石,横,如千里之阵云……”气势,其弟子中唯陈平书法用笔最得李师神采,然陈平书法的线条并未更多的体现在他的绘画中,这一点,他不如老州做的更为充分,老州与陈平一样,书法用笔得李师气势,并善以笔根书写,然老州能达到书画合一。老州从少年时开始,其父每日清晨必督促他练毛笔字两个小时才能进早餐,多少年如一日,才有了今日令人称道的老州书法之面貌。可以说他的画就是写出来的,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以书入画。这一点本是中国画的基本要求,然能达此目标实在是难能可贵。因为今日之中国画家很多人别说以书入画了,就是连毛笔字也没练过几天。年轻的画家大多已经不重视线条笔墨基本功的训练,急功近利,急于成名,以中国画的材料来画西画,以色彩来做遮羞布,看似创新,实是中国画的一大顽疾,如果这一现象成为画坛主流,一段时间之后,必然是中国画丧失其精神本质,而沦落为不中不西的“文化奴才”。西班牙画家塔皮埃斯说过:“我认为一个诗人或艺术家永不可能有唯他独有的感觉。理解他们,就是考察他们和过去诗人或艺术家的联系,他们的价值是和一个名叫‘传统’的整体相关联。感觉形成的历史,犹如一株植物根据自身的发展规律而生长,相隔一段距离构成这部历史的每一件作品,只是一种对其他作品的轻微变化而已。”
这段话对中国当代绘画创作的定位和画家选择而言,是可借鉴的。因为艺术一旦割裂传统,就成为无源之水,其生命力必不长。
今人从事中国画可分多种,一种是对中国传统绘画的继承和延续,有着深厚的传统绘画功底,其画较为保守;一种是远离传统,借鉴其他绘画种类而大胆创新,以一种标新立异的面貌出现;还有一种则是介于传统和现代之间,既有对传统绘画精华的吸收,又有自己独特的创新,但这种创新不流于俗气和表面,而是一种既不失画家的独特个性又具有深层的韵味,因而这类中国绘画创作不会有随波逐流、跟风附和的恶俗状貌,它就是画家内心世界最简单、最真实的自然抒发,就是画家真挚情感喷发使然。然这类画和这类画家在现如今的中国绘画界的年轻一代中实为不多见!
老州是上述的第三种画家,是那种既具独特个性又不乏深层韵味的画作。欣赏老州的山水画作,更是一种享受。老州的山水画可分为两种类型,一种则是以单色的笔墨勾勒晕染为主,画面讲构成关系,又似有米芾山水画的格调。另一种具有浓厚的油画味,画面浓重、厚实,这是老州近两年的兴趣所在,是他在探索的一种新面貌,是他将中国传统绘画与西方绘画技法很好结合的尝试。将大的墨块如丙烯油彩一样浓厚地堆积起来是一件很冒险的事,因为浓黑的墨很容易造成画面的死板、闷不透气,可老州将墨块与其他颜色穿插使用,又有铿锵有力的线条勾勒物体形体,从而就避免了画面闷不透气之嫌,反而使得整个画面厚重有力,作品《落日归山》就是这种处理手法的成功之作。而作品《花动一春山》和《风雨楼台》便是第二种。此类画中,大块浓淡各异的墨团塑造起山水石台的形貌,浓淡墨色自然的衔接过渡,似乎它们本来就是宇宙的一体,无需我们去确切地分清山是何形,石是何状,但我们却可感受到画中山水世界的无限奇妙和笔墨晕染后的无限丰富,其实这就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意境,如庄子的“道”之境界,又似佛家的“空”之禅意。这就是老州,虽非入佛、入道之人,但实于生活中体悟出释、道之境界,并以狂酒痴画的状态表现于世人面前。
三空灵自然
庞薰琹先生说过:“如果,我的作品能使你感受到点美感,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这从心灵深处流淌出的幽谷清音,传达了绘画予人美感、安顿心灵的作用。庞先生关于绘画境界生成的深刻理解,对重建当代中国绘画价值体系具有启示作用,值得每一个画家借鉴和反思。老州水墨画的独特风格是在深厚的传统滋养下逐渐形成的,其笔墨厚重华滋,气格高古纯净,在浮躁而迷茫的当代水墨画坛,对老州的画作进行分析研究,不但可以挖掘一个优秀的艺术家,使他的画作呈现在众人面前,而且对他的作品进行分析,可以给中国当代水墨画坛一个启示,一种方向上的指引。
初看着老州的画,你会觉得整幅画自然、空灵,很洒脱,但细看下去你会发现洒脱背后是一种疏狂、稚拙。画面“有余意之为韵”,老州讲究画面虚实的处理。他认为阴阳虚实相济,正是画面构图的巧妙所在。虚实不但表现在画面的经营和布局上,还表现在笔墨关系上。笔墨简淡、随意,才能呈现出虚灵和无限的境界来。因此,老州看似简单的构图,别具意味的描绘对象和奇妙的描绘写法,让整个画面充满了一种禅意和睿智。老州生活中不象一些画家那样参禅念佛,带着一丝禅意和佛性去描绘心中世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老州的画里我们能真切自然的感受到一个禅意盎然、禅音缭绕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一种智慧,这是一种大智若愚的智慧。这些禅意,这种智慧在画面里弥漫着,它是粗犷随性的线条,是怪诞不经的树木花草,是浓郁厚重的墨团笔触,它是妙不可言的书法题字,它就是老州画中的意境组合,它能够在观者毫无设防的时候走进观者的眼中,渗入观者的心中,足以让观者为之震惊和感叹。
无论是册页花鸟小品还是山水点景之作,老州的画总是能给人带来这种禅境般地享受。这种境界的获得,一方面和老州自身的心境世界相呼应,亦即老州内心世界的真实抒发;然另一方面,这种境界也是老州对在处理画面物体的技法上的独特性而形成的。老州的小品画作,如作品《送你一盏心灯伴你写天涯》,暂且不论画题的寓意性,且看画面上老州对灯、书等物体的处理,只需粗犷随性的线条简单地勾勒,再渲染淡淡的墨色,就将“用心灯书写天涯”的韵味表现出来了。老州在自然间就做到了“逸笔草草,不求形式”,但却将一番禅蕴含于其中。而在《仓仓古木中》、《白石溪边自结庐》等小品画作中,老州对花鸟的刻画也是极为精彩的,画面别无他物,只是一只鹰或两只白鹭,傲然屹立在空旷之境,无论在用笔还是在画面韵味上,老州的这类作品都有清代的八大山人绘画之风。画家赋予这些普通的动物以人性化,它们似乎在思考,在愿望,整个画面意境深远,耐人寻味!
老州的画面上的题款也是值得品味的一部分。老州的画是稚拙中透露着疏狂不羁,而其字也是拙中藏犷,好似一位酒酣的智者,在酒醉之后即兴而作,字迹自然疏朗,一气呵成。老州其画配其字,共同构成了老州笔下的疏狂深蕴的世界。
这个时代不乏独辟蹊径者,也不乏标新立异者,他们或自然而为之,或刻意而为之,但最终能在追求创新的激浪和守住传统的阵线中自由地游走者并不多见!老州似乎毫不费力做到了这一点,他没有激浪的追击,没有阵线的压迫,一切都随性而作,成为一个扣乐而歌的自由行走者。没有追逐创新的激浪,没有镇守传统的阵线,似乎就无法站立于热闹喧嚣的艺术表演舞台的正中央,无法引起逐流追风的粉丝们的热捧,恰是这样的一种状态,一种位置,才使得老州能在所谓地实验性、现代性和传统性之间自由自在的游走漫步。正如著名评论家张晓凌在《生活的语言》中所说的:“有趣的是,老州不仅长期地安居于这一位置,而且为这一位置所赋予的一切而欣喜若狂。这一秘密是:一个潮流之外的位置的含义就是自由,不仅是身份上的自由,也是学理、趣味,实践上的自由。依赖于这种自由,老州将不断地获得观察社会、关注生活和自由涂抹的可能性。”
四气韵格法
如果从创作的角度看,当今画坛是极为开放而丰富的,如果从气韵格法来说,当今画坛又是混乱的。气韵,是中国画作品生命的表现。在老州的绘画中就是重笔墨,求气韵。以“不似之似”为创作手法去追求气韵生动的境界。这是老州努力使自己的绘画作品达到“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以画面的丰富多彩与气韵生动映现了他孜孜以求的生命情调,彰显了他绘画创作与人生追求的合二为一,以画境连接了人生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作为曾经跟随老州学习两年的学生,我对画家及作品是极为熟悉的,看作品犹如他正在我面前进行创作,画面中那线、色、面的形成如在眼前,看他的画,如见梦里家山,熟悉而亲切。
近两年,老州的画风变了。用笔用墨到整个画面的气息不仅仅是当年的追求笔墨质感、追求画面随意、空灵的情趣,而是在原来的基础上走向更加厚重、大气和深邃。老州明白只有使画面的韵律节奏自如,不见雕琢之迹,才能表现气韵生动之美。因此,他追求作品章法自然随意、用笔灵活生动,画面布局自然起落,有轻重,有浓淡,有干湿,有急徐,似疏非疏,似密非密,气象万千而浑朴可观。
当然,老州的绘画作品并非是“完美无缺”的。第一,是因为老州的许多作品是信手拈来,性情使然,或是应酬之作,其中必有不尽人意之处。第二,老州多作小品,很少有大幅作品。在这个追求展览效果,追求获奖成名的时代,老州的小品显然不合时宜,这一点上老州表现的犯傻,有时,我在想,如此有智慧的老州是难得糊涂?或是不屑于今人逐名追利的疲惫状态?老州就是老州,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画痴,他是一个大智慧的人,他明白人生追求的道理并深谙艺术创作的精义,因此,他永远恪守着自己的追求原则,固守着自己的心灵家园。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表述:“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艺术创作随性而发,没有追逐潮流的负累,没有恪守传统的压力,一切皆归于个人发自内心的真挚情感,一切来源于画家内心世界的真切体悟,向性而生,真诚的对待艺术,真诚的对待自己的画笔,这样才能画出自然而又潇洒不拘的睿智之作,才有老州笔下那个颇具深意的疏狂世界!
老州,就是这样的一个画家,他在技法、认知、气质、学养等方面不断修炼自己。因此,他能创作出令世人瞩目的佳作来。
老州,画好,人好,我为您鼓掌!
2007年12月初稿于金陵白鹭洲鹫峰寺
2008年7月12日修稿于金陵五塘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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