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解析(雍也篇第六)
(2024-04-04 09:01:33)分类: 《论语》解析 |
雍也篇第六
6·1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解读:
孔子说:“冉雍这个人,可以让他去某部门或某地方担任长官。”
6·2 仲弓问子桑伯子。
子曰:“可也简。”
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
子曰:“雍之言然。”
解读:
仲弓请孔子评价一下子桑伯子这个人。
孔子说:“他最大优点是为老百姓办事时简单利落。”
仲弓说:“如果简单利落是出自于认真严肃的态度,当然值得赞赏!如果是敷衍了事一心求简,那就会因为过分简单而变得不应该了吧?”
孔子说:“你的分析太精辟了!我完全赞同。”
辨析:
孔子为什么会对仲弓的分析大加赞赏呢?那是因为仲弓在分析问题时精准地掌握了简与烦之间的辩证关系。任何事都有阴阳两面,好与坏、正与邪就介于阴阳之间,阴阳平衡正是事物本该有的和谐状态。如果将矛盾分成正与反,并将矛盾对立起来,赋予它们好与坏、正与邪的属性,就很容易将好与坏、正与邪绝对化,从而走向极端。矛与盾只是阴与阳的关系,而阴即阳、阳即阴,它们本为一体,我们只有这样去认识事物才能避免走极端。
仲弓听到孔子赞美桑伯子“为老百姓办事时简单利落”,并没有将“简”当成好与正的绝对标准,而是想到过分的简可能带来的恶果,并由此联想到任何一个极端可能隐含的人性弱点,所以孔子才会对他大加赞赏。
6·3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
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
解读:
鲁哀公问孔子:“你的学生中谁最好学?”
孔子回答:“有个叫颜回的学生最好学,他从不迁怒于别人,也不重犯相同的错误,可惜他死得很早。从他死后,我再没有看见过比他更好学的人了。”
辨析:
孔子推崇的“不迁怒,不贰过”有着极其深刻的道理。“不迁怒”强调宽以待人,“不贰过”强调严于律己。
迁怒于人通常有两种情况:一是把自己的过错转嫁于他人,二是把他人的过错从一个人身上转嫁到另一个人身上。把自己的过错转嫁于人既是为自己开脱罪责,也是企图贬低别人抬高自己,这种结果只会让自己永远沉溺于罪恶中难以改过自新。把他人的过错从一个人身上转嫁到另一个人身上通常以亲疏好恶为标准,这同样是在为自己开脱罪责。为自己开脱罪责的必然结果就是将怒火倾泻到他人身上,让别人成为自己错误的替罪羊。因此这是人身修养的第一大障碍。而人要怎样才能做到不迁怒呢?只有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自觉为自己的过失买单,这样才能消除心头的无名怒火,保持内心的宁静祥和。
重犯相同的错误是明明知道了对错自己依然选择错误,这种错上加错的行为在法律上会被视为屡犯而罪加一等。知错即改的人是在朝成功迈进,过去的错误会成为他进步的阶梯;知错不改的人则是在朝地狱沉沦,过去的错误会成为压在他身上的巨石,加速他的堕落。所以犯同样的错误并非只是不长记性那么简单,透过表面看本质你会发现“贰过”与“迁怒”同样都是人身修养路上的巨大障碍,不越过这两大障碍,想成为一个品德高尚之人便是一句空话,所以孔子才会特别把它们列出来,当成好学的两大重要衡量指标。
强调“不迁怒,不贰过”说明了学习的第一要务不是求知而是修身,这也是现代教学理念强调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中至关重要的“德”,可惜我国现在的应试教育居然把“德”遗忘了,这就违背了教育的初衷而使教育变质变味,使本应让学生全面发展的“大学”统统变成了单纯培养生存技能的“技校”。
6·4 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
子曰:“与之釜。”
请益。
曰:“与之庾。”
冉子与之粟五秉。
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济富。”
解读:
子华出使齐国,冉求替子华的母亲向孔子讨要小米。
孔子说:“给他六斗四升。”
冉求请求再加一些。
孔子说:“再给他二斗四升。”
冉求却一下给了八十石。
孔子说:“公西赤到齐国去,乘坐肥马驾的车子,穿着暖和轻便的皮袍。我听说过:君子只会雪中送炭,而不会锦上添花的。”
6·5 原思为之宰。
与之粟九百,辞。
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
解读:
原思在孔子家当总管。
孔子给他俸米九百,原思不愿接受。
孔子说:“请不要推辞!有多余的你就去接济乡邻吧。”
6·6
子谓仲弓,曰:“犁牛为之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
解读:
孔子在评价仲弓的时候说:“耕牛产下的牛犊长着红色的毛、整齐端正的角,人们虽想不用它做祭品,但山川之神难道会舍弃它吗?”
辨析:
孔子在此想说明一个道理:父亲的过错不能延续到儿子身上来,可惜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却被后人当成毒草予以批判,结果导致文革中血统论盛行。
6·
7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
解读:
孔子说:“颜回很长时间内时时刻刻都想着仁,其他学生只在短时间内想到仁。”
6·8 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
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
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
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
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
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
解读:
季康子问孔子:“仲由这个人,可以让他管理国家政务吗?”孔子说:“仲由办事果断,管理国家政务怎么会有困难呢?”
季康子又问:“端木赐这个人,可以让他管理国家政务吗?”
孔子说:“端木赐通达事理,管理国家政务怎么会有困难呢?”
季康子又问:“冉求这个人,可以让他管理国家政务吗?”孔子说:“冉求多才多艺,管理国家政务怎么会有困难呢?”
6·9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
解读:
季氏派人请闵子骞去做费邑的长官,闵子骞对来人说:“请你好言为我推辞吧!如果再来召我,我一定跑到齐国的汶水那边去。”
6·10 伯牛有疾,子问之。
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解读:
弟子伯牛病了,孔子前去探望。
孔子从窗户外面握着伯牛的手说:“天命如此,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唉!你竟然会得这种病!你竟然会得这种病!”
6·11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解读:
孔子说:“颜回真是个宅心仁厚的智者啊!一碗粥、一瓢水、一间漏雨的茅棚,每天过着人人避之不及的穷苦日子,他却能安之若泰乐在其中。颜回真是个宅心仁厚的智者啊!”
辨析:
颜回之所以在贫苦生活中不但没被痛苦压倒,反而体验到无穷的欢乐,正是因为他经历了从“知之”到“好之”最后至达“乐之”的人生幸福三境界。他此刻体验到的快乐已经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快乐,他的快乐已经上升为一种永恒的幸福了。
幸福是一种境界、一种能力,幸福是真善美的伴娘、是我们灵魂的盛宴、是人类永远追寻的光荣与梦想。
6·12 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
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
解读:
冉求说:“我不是不喜欢老师讲的道,实在是因为我的能力不够啊。”
孔子说:“能力不够应该是走在半路上停下来,而你根本就没想迈开步子。”
6·13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解读:
孔子对子夏说:“儒生也有高低之分,你要做君子儒,千万别做小人儒。”
辨析:
君子求天下大义,小人求个人小利;君子舍生取义,小人见利忘义。可见从古至今,同为儒生也有高低之分。推而广之,同为儒家也有真假之分,真儒的思想路径是:君君臣臣——民贵君轻——从道不从君——君权民授;假儒的思想路径是:君君臣臣——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权神授。
6·14 子游为武城宰。
子曰:“女得人焉尔乎?”
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
解读:
子游当了武城的长官。
孔子问他:“在这里发现人才没有?”
子游回答:“有个叫澹台灭明的人,行事光明磊落,从不走歪门邪道;他为人耿直,没有公事从不到我屋里来。”
6·15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解读:
孔子说:“孟之反从不夸耀自己。有一次兵败的时候,他留下来掩护全军撤退,进城门的时候,他鞭打着自己的马说:‘不是我敢于殿后,实在是我的马跑得慢呀。’”
6·16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解读:
孔子说:“如果没有祝鮀那样的口才,也没有宋朝那样的美貌,想在今天的社会上立足会难上加难。”
6·17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解读:
孔子说:“没有人走出房间而不经过房门的,一个人想成就大业又怎么能不遵循道呢?”
辨析:
“何莫由斯道也?”有人解读为“为什么没有人愿意从我这条路行走呢?”此种解读认定孔子已经十分清楚自己选择的道路了,可是从他说过的“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朝闻道夕死可矣”来看,他并不能清晰地知晓道,否则他会像那些宗教创始人一样,热衷于创立一门宗教了。孔子在这里想表达的意思是:我们做任何事都必须遵循道。
6·
18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解读:
孔子说:“人类原始的野性如果多于后天的文化修养就会流于粗俗,人类后天的文化修养如果多于原始的野性就会流于浮荡。只有当原始的野性与文化修养在一个人身上相得益彰时,他才能成为谦谦君子。”
辨析:
“质”是指人类原始的野性,“文”是指人类后天的文化修养。有人将“质”解读为“人类纯朴的本质”,这样便人为地给自然打上了善恶的标签。自然的野性无所谓好坏,但自然不会一成不变,自然的变化依然也是自然,人类后天的修养只要是顺其自然的变化就无可厚非。怎样才能做到不违背自然呢?那就得让后天的文化修养与先天的原始野性相得益彰,完全背离了人类的自然天性那就不再叫做修养而应该叫做豢养了!
6·19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解读:
孔子说:“人应该诚实正直地活着,那些不诚实正直而活着的人不过是暂时躲过了灾祸而已。”
辨析:
孔子言外之意是想说:那些不诚实正直而活着的人虽能侥幸逃脱肉体的祸患,却逃不脱心灵的拷问。
语言尽管可以用来编织谎言,但它还有一个奇异的功能——就是透过谎言让说谎者内心的卑劣与无耻表露无遗,从而使那些谎话连篇阴险卑鄙之徒最终被钉上耻辱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