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是暂时的（组诗）
原  莽

一个人走在长岭南路

深秋的长岭南路
有些冷，晨雾弥漫
我的有些想法像时间的想法
溃烂的时间，在长岭南路向前伸展
如同一个患上哮喘的人咳嗽
摇摇欲坠的树叶，命悬一线
左边的经济高楼在拆迁中拔地而起
还在节节拔高
同时又有暗暗的呻吟
右面观山湖的湖面披着昨夜的雨露
此时空旷安静的长岭南路
刚刚被清洁工打扫干净
远处是混沌的生活正在开始
开胸验肺，躲猫猫，被跳楼的游戏
我享受这短暂的早晨
孤独的长岭南路走着我一个人
我那无尽的悲悯与那无尽的哀伤
在秋天张望
我的祖国还在我身后沉睡

活着是暂时的

活着是暂时的
我迟早随风与逝去的亲人相遇
阳光很好
他们的日子有着我的幸福，自由
他们还告诉我别离的滋味
像我活着的滋味
活着是暂时的
某些想法暂时属于我
但最终不是
我相信时间是一种眼泪
且含有沙子
幸福与苦痛有点漫长也有点短暂
我常在它们中间
爱一个人，写诗，或者一个人喝酒
彼此相望却相离甚远
将人生的鬓发染霜
霜雪的冷与白才是我的命运
我并习惯住在寒枝上等待所有来临
活着是暂时的
在未知中
我是患上时间艾滋病的患者
等待死亡，却并不惊慌

今夜的贵阳

这是贵阳的夜晚。微凉的秋夜
许多事物静止
沉默的咖啡店弥漫潮湿
中华路街灯昏黄，迟疑，犹豫，甚至慵懒
空中聚满忧伤，像极多年前的西安
我独坐秋夜咖啡店
不为喝咖啡，一杯接着一杯
用酒给身子升温，试图在咖啡店角落
垒筑起另一个故乡
西北风在空旷的长安街孤独地吹
等候相遇未曾的相遇
破碎纷舞的落叶像我没有根的影子
漂浮在秋天的深夜，焦急不知去向
最后成为蕉坝上空的火焰
却又与我无关——
我一生试图努力从这样的夜晚找寻某个清晨
看清晨露的模样，晨露上瞬现的亮光
天空的湛蓝
一块被遗忘却内持温暖的石头
梦里一直不肯停下的声音
这么多年，我似乎离得越来越近
也似乎越来越远

我揣着一把刀睡在祖国怀抱

我爱着母亲的乳房
无论是丰润的还是干瘪的
我爱着树林像爱着我的兄弟
我爱着河流像爱我的爱人
我爱着北京也爱着草原爱着
南方的坏天气
我爱着因卖血患上艾滋病的农民工
我爱着那些命运迁徙无家可归的人
他们与土地同怀悲伤
我还爱着蕉坝这个地方
像我多年的牙炎
我爱着我的初恋
适当时候总像风湿这种老毛病
我爱着阳光也爱着阴影
我的爱里也住着黑夜
黑夜，一直在蔓延着它的炎症
常常令我不安
让我有点倾向自虐
我梦想做一名手术大夫
揣着一把刀睡在祖国的怀抱

我其实没有乡愁

我没有喝酒怀乡的习惯
那些月色纯净的夜晚
挪给了偷情者
那些灯红酒绿的日子
挤满颓废的时间
我像这座城市的盗窃者
在某些时候
我一脸正气说起蕉坝这个地方
向那些我有点遗忘的乡音
说起我的老毛病
我的失眠症患上多年了
你们看看
我只是越来越
厌倦现在这虚伪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