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地理·城市年轮:广安门-白纸坊-菜户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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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北京地理城市年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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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我栽了200棵莲花,都没有成活,这是什么原因?——800多年前,金海陵王完颜亮问他的臣子梁汉臣。 梁汉臣会意:“自古江南为桔,江北为枳,非种者不能栽,盖地势也。上京地寒,惟燕京地暖,可栽莲。”他又说,燕京自古霸国,虎视中原,为万世之基。 金贞元元年(1153年),完颜亮正式从上京迁都燕京,改为中都。 据说,完颜亮迁都之后,果然在金中都西郊一处湖泊中栽种了大量莲花,地名“莲花池”也因而流传至今。莲花池也是金中都的重要水源地,是北京建都史上的重要遗迹。后来,侯仁之先生对保护莲花池的呼吁,成了保卫这个城市历史痕迹的经典故事——由于他的据理力争,有关部门最终改变了北京西站原有的规划建设方案——往东挪了70米。由此,莲花池得以幸存。 金中都是一座辉煌的城,虽然只存在了短短60多年。清代官书《日下旧闻考·宫室》里说:“其宫阙壮丽,延亘阡陌,上切霄汉,虽秦阿房(宫)、汉建章(宫),不过如是。”但与那两座早早毁于战火的秦汉宫殿类比,在金元之交遭到类似命运的金中都,仿佛也如一座从未存在的城。 鱼藻池 广安门桥西南侧的二环路边,矗立在广安门外滨河公园中的“北京建都纪念阙”上,就镌刻着侯仁之先生题写的《北京建都记》——立阙之处,正是大安殿(金中都皇宫主殿,相当于故宫太和殿)的遗址;立阙的2003年,恰逢金中都建城850周年。而在广安门桥北侧的滨河绿地间,还有1995年为了纪念北京建城3040年而建立的“蓟城纪念柱”,柱前石碑上同样镌刻着侯仁之先生题写的《北京建城记》——蓟城,在侯仁之的考察中,被视为北京建城史的开端。 “北京建都纪念阙”由一个斗拱和四条分别朝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青铜座龙组成。站在阙下,二环路上的车流从西侧穿过。阙下的金中都地图上显示,广安门往南的这一段二环路,大致相当于当年金中都的南北中轴线,除了消失的城门,在金中都皇城西门玉华门内外,还有多处皇家园林,“同乐园”、“鱼藻池”、“瑶池”、“蓬瀛”、“柳庄”、“杏村”,多是摇曳生姿的名字。鱼藻池,这个金中都中的太液池,作为一处荒废的工地隐藏在现在白纸坊桥西侧的鸭子桥北里和青年湖小区之间——“青年湖”,正是它解放后经过疏挖更改的名字,作为同名公园的一部分,后曾改建为青年湖游泳池。 北京地理学会副理事长朱祖希清楚记得,这片土地1994年转让给了一家名为“北京金中都实业总公司”的房地产商进行开发,拟建“御花苑”别墅群,后因种种原因停工,已建好的毛坯别墅成了搁置多年的烂尾楼。 如今,10多年过去,通往鱼藻池的两扇破旧铁门仍旧紧闭,铁门上“金中都置业”的字样清晰可见,走出门房的保安警惕地看着前来探访的人,园内瓦砾荒草遍地。在其西南角,那些烂尾楼依然触目地矗立在早已干枯的土地上。铁门外的墙壁上却还镶着一块“鱼藻池遗址”的说明牌,牌上显示,早在多年前,这里就已被列入北京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鱼藻池遗址外有青年湖小学,一位小姑娘在门口蹦蹦跳跳地说:“我就是青年湖小学的呀!”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小学的名字和一座800多年前都城的隐秘关联。 二环内外 1990年,打通西二环的西厢工程进行期间,同时开展的金中都城垣、宫殿区考古勘测工作,在白纸坊桥北侧的护城河边,居然发现了一处南北长约60米、东西残存60米、厚近5米的夯土遗迹。经过一年多的发掘,并参照文献记载,最终确认,这处遗迹就是金中都大安殿遗址。 “早就知道广安门一带是金中都遗址,所以之前的规划中都预留了绿地,包括建设跟历史遗址有关的公园等。”原北京市规划设计研究院设计所副所长杨振华称。在他看来,现在西南二环一带的公共绿地在整个二环路沿线来说,“还算可以”。 这就是始于1992年的西厢绿化工程,绿化地域北起天宁寺,南至菜户营桥,全长近4000米,绿化范围包括天宁寺、广安门、白纸坊3座立交桥桥区,辅道和分车道,内滨河路两侧,天宁寺桥到菜户营桥河道两坡以及滨河公园等。 广安门到菜户营一带,可视为这个古老都城的源头。天宁寺北里居民高学亮觉得,绿地在西南二环的分布、菜户营桥和京石高速的联系、以及稍远处北京西站作为交通枢纽的存在等等,使得“这一带的感觉很不一样,很重要但又有点儿边缘。人们感觉西南二环视野比较开阔。从天宁寺桥到白纸坊,二环内外,气氛也不太一样。例如天宁寺桥,二环西侧比较热闹,因为天宁寺塔后面有北京第二电热厂等工厂和家属区——早年有天宁寺花市的时候,这一带更热闹——但现在厂子都搬走了,人也走了不少。” 二环内侧滨河路一带,从广安门桥走到白纸坊桥,只能看到一些单位建筑,例如国家电网、国家预防腐败局、北方工业等大楼,和两个公共厕所,几乎没有什么生活气息。尽管多路公交车在广安门南、白纸坊桥北设有公交站点,但是,行人寥寥,脚步匆匆。住在二环外鸭子桥南里的朱祖希总是被问路:“二环内、外相距较远,有时候得走差不多两站地。同样一趟公交车,外地人却很难弄清对面的站点在哪里,隔着护城河,还隔着二环路呢。” 白纸坊 白纸坊桥北,一家清真店铺前总是有人排着队,买酱牛肉、火烧等,旁边的一家水果超市也抢去了流动水果摊的不少生意。这里,似乎是进二环内侧腹地生活的转折点。白纸坊,这是个体量颇大的区域,名称上就有白纸坊东街、白纸坊西街、白纸坊南里等,成熟一些的社区还有建功北里、新安北里等。 住在白纸坊南里的刘肇东一般这么给朋友指路:“你从白纸坊桥往东,都市晴园的对面就是了。”在他看来,都市晴园就是这一带的地标,“把我们这一片的阳光都挡住了”,几个镏金大字在上面闪烁,还带着上世纪90年代的气息。白纸坊南里,有很多存在于现代社区和高楼之间的平房。沿街的门脸多是一些小商铺,以装修、上下水改造为主,每一个都很小,好像随时准备快速打扮这个城市中的家庭细胞。 那些小商铺本身也带着被着意装扮的气色:“奥运会之前,为了好看啊,至少临街的一面都被粉刷过了。”那些商铺的房主大多是刘肇东的同事,“我们都是第一建设公司的,1952年为了盖北京印钞厂的剧院,也就是541礼堂,在这里建的办公房,后来就一直留下来,做了职工宿舍。”刘肇东很羡慕那些出租门脸房的同事,因为他们得到了租金,搬去了别处。他不知道奥运会之后,这一片平房区什么时候还能够得到装扮。 隔着一条马路,当年的541礼堂,已经改名为“鑫融剧院”。对于北京印钞厂,白纸坊一带的老居民都知道它一度用过一个神秘的代码“541”;厂部现在是文物保护单位,它的前身是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成立的度支部印刷局。作为白纸坊一带不多的“有名的单位”,北京印钞厂的家属区也自成体系,有围墙,鑫融剧场经常有训练和演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白纸坊太狮老会”的传承人也是北京印刷厂职工,但是询问几位白纸坊居民,他们都不太清楚。 另一个“有名的单位”是水利部。在白广路枣林前街一带,这里有白广路6号院,颇有大院气息;枣林前街两侧,绿化很好,天气好的时候,总有下棋人聚集;“模范社区”宣传栏上的故事,偶尔会有目光稍稍停留在上面。 ■ “把天宁寺亮出来”并不彻底 ●朱祖希,北京地理学会副理事长
西南二环不像是二环其他路段有现代建筑地标,这里也有一个地标,是天宁寺。很长一段时间内,这座57.8米高的古塔也是整个北京的地标之一。西二环上的天宁寺桥,其实距离天宁寺还有一段距离。准确地说,天宁寺塔在广安门外北滨河路西侧,它也被认为是现今北京城区现存年代最为久远的地上建筑。该塔是辽国陪都燕京城(当时称“南京析津府”)内的建筑物;辽燕京遗址,就在今广安门一带。所以说,广安门这一带,真的是北京作为都城的一个源头。在西厢工程之前,还有一个工程是“把天宁寺亮出来”,包括把当时天宁寺里面的厂房和住户搬出来,寺庙周围的市场也有整顿。但是现在从南到北或者从北到南经过二环,也还只能看到天宁寺塔的一点,一个是二环边上的建筑挡着了,而且站在远处,就能更清晰地看到 ■ “道路红线”与绿地预留 ●杨振华,北京市规划设计研究院设计所原副所长 二环的宽度不是一致的,以广安门为例,南北两端的“道路红线”不一样。“道路红线”是一个城市规划的专业术语,就是道路规划宽度的两沿,包括机动车道、绿化带、非机动车道等等,红线间的距离就是这条路规划中的最大宽度,城市在规划发展扩建道路时,也以它为标准。广安门到菜户营之间的二环路,北端的“道路红线”是95米,南端是55米,最南因为和京开高速有接口,差不多有一百米宽,中间还有20米宽的绿化带。正常来说,二环路平均的“道路红线”是55米宽。东二环路的宽度是55-60米,北京东面的用地也紧张一些。 绿地的运用方面各有不同,二环沿线基本上属于历史遗存,要保存历史风貌建设公园等,例如元大都遗址公园、永定门,还有保护以后的钟鼓楼也要开辟出一部分绿地。总的来说,沿二环的绿地,用地条件稍微多一点,二环内绿地用地更紧张。上世纪80年代,东单体育场、月坛体育场被房地产建设蚕食了一部分绿地。环线上占用绿地的情况也有,二环以前也有加油站、个别店铺侵占绿地,但是因为如果一动作,大家都看得见,有群众监督,这样的情况都能被整顿。 绿地还有安全防范、居民休闲的作用。规划是希望安排一些面向社区一级的绿地,旧城内离民居五百米内有绿地,这个比较难,有规划但不一定实现。 ■ 城区角落的 节奏与回声 2008年奥运会之前,曾经有关于宣武区城市角落的报道。一般认为,“城区角落”零散地分布于新建的高楼大厦背后或之间,也成片地存在于这个或那个街区;作为历史的、现实的、客观的存在,各个街区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城区角落”。它们是一种宏大叙事背景下的细节阐释,往往和混乱、狭窄对应,似乎并不能给城市添彩,也少了老北京胡同叙述中的诗意。所以,我很能理解白纸坊南里居民刘肇东的担忧:错过了奥运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改变居住环境。生活其中的便利与不便,冷暖自知。 如果将“城区角落”作为观察城市的一个切片,那么它们就像在高楼和高楼之间起伏的节奏。每一条街道的表情都不一样,白纸坊南里的破败、北京印钞厂的自成体系、枣林前街一带的绿荫——度量街区的尺度常常是散在小商店、报廊、兵乓球台、棋台之间的一个个角落场景。 跟刘肇东闲聊的时候,听到一阵轻而亮的叫声。原来那发自他的怀里,一边蝈蝈,一边蛐蛐,仿佛北京人冬季生活中“城区角落”起伏节奏的回声。仔细想来,一个没有角落的城区是不可想象的,如果每个地方都敞亮如广场,齐整如森林,它就是一位没有皱纹的老奶奶,就是一座被腌制的“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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