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完全的无神论者，米飒也是。但是对亲戚们重视的风俗习惯，我们还是尊重的，因此我们的态度是，不与风俗正面冲突，但也不希望风俗压制我们。对我的爸妈，米飒有时候会提醒我，是不是找空去扫墓啊，我会根据情况决定去还是不去，什么时候去。杨家的情况我自己能做主。

我们的态度是，核心在思念，不在形式。我们常常在闲聊时、触景生情时，说起爸妈的故事，沉思一会儿，缅怀一会儿，但绝不伤感。一年一两次，有时候一两年一次，去墓地看看，坐那儿，陪爸妈说说话，告诉他们孩子们的情况，就像我们还生活在一起一样。

但米家不同。我们还得照顾大家的情绪。所以年年清明，提早去上坟，是一个仪式。

在老爸的坟前，我烧纸。米飒静静在一边儿，沉思。我一抬头，看见她竟然哭了，用哭腔和老爸说话。虽然我与老爸感情也很好，甚至还很深，却真不想哭。我期望的老爸，其实就是老爸这样的。他善良有正确的价值观，是能竖起大旗的，对长辈来说这一点特别重要，是树立家风的关键。他有调调，写一些文字，或者是诗或者是日记，是自己高看自己的。他喜欢钻研问题，好多事情都喜欢和我沟通，因为我是他的知音。但关键的是，这些问题，对俗人来说，很幼稚甚至无聊，也就没人愿意接他的话，或者接话，也仅是敷衍，他能听出来的。而我不一样，我也喜欢那些问题，愿意和他多聊聊。日子久了，我也就成了他的知音。

最后一次我们三人一起去辋川，看银杏树，找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那条小渠，恍若隔日。

我记得老爸有一点，与我特像，就是去什么地方游览，喜欢看文字介绍，一字一句看，看着想着。如果导游在一边儿，肯定会催，走了走了，这有啥看的？我从不催他，因为我就在他身后，一字一句看着呢。

老爸为什么喜欢我呢？因为我俩对脾气。

给米飒爷爷上坟时，我也去了，再给五爷上坟，我就没去。米骁给我一个弹弓，十来发钢柱，让我打野鸡去。临近中午的太阳正好，四周也没有人，荒草和麦地，没有野鸡只有蝴蝶。我闲逛着，找不到一个目标，只好瞄准一颗树，射出了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