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阿淡去厦门,去朋友那儿,与一对八零后组成的小家庭共处,希望向他们学习度过漫长人生的新游戏。
男主人小沈最近在玩"开飞机",每晚通过互联网和计算机变身"飞行员",从厦门飞到金门,在不耗费过多时间的前提下,完成航路。此类游戏,是飞行员学习课程的第一步,不仅有全套仪表操作,还有Google地图作基准,让"舷窗外"景色都和实景相差不多。当然,最难搞的是降落,据小沈自己描述,经常因无法对准跑道以致飞机"坠毁",只好重新来过。
"你知道吗?网上还有人值班导航呢。"小沈的眼睛在眼镜片后烁烁放光:"有少数具有编号的发烧友会夜间上线,飞高难线路,有人专门为他们提供模拟导航。"
"天哪,居然这世界的一些人,在偷偷训练自己开飞机?!"阿淡表示自己无法淡定,小沈的爱好让她惊奇。这游戏除了不会因操作失误死掉,不会由于气流导致呕吐,没有飞机大餐,相关步骤与真实航班匹配细腻。这都是些什么人哇?阿淡恨不得循着光纤潜入每个神秘玩家的维度,究竟下如此行为的原初动力。
她给小沈夫妇讲了个故事。
在某国,有俩人,一个是警察,一个是异见分子。他们有着不为人知的共同爱好,夜开模拟机,并且设计出不谋而合的路线:从自己居住的毒气北京飞去瑞士首都伯尔尼。"当然,这条航道耗时漫长,但我的意思是,两个现实中政治取向完全不同的人,在夜深人静时分,对天高云淡的美丽新世界有着同样孤独而深切的赞美。"阿淡语气轻松,仿佛故事指向最美好的结局:"他们甚至重叠上线,前后飞翔,由一位值机人导航。终于有一天,警察抓捕了异见分子,他们充满复杂滋味地看着对方,有厌恶有可怜,唯独没有夜上蓝天的欣慰感,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彼此有着相同爱好。"
讲到这里,阿淡觉得,故事结束了。
或许又没有,因为命运有多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他们相爱了,警察眼睁睁看着爱人被打死在自己面前。
第二种可能,因为厌恶与隔膜太深,异见分子失控杀死了警察。
第三种可能,异见分子入狱,失去了自由,再也不能玩游戏。警察一个人孤独寂寞地每夜飞上蓝天。
第四种可能,他们相安无事,却同时爱上了值机人。值机人忽然消失了。
第五种可能,一个爱上了值机人但值机人不爱他爱另一个,另一个爱他不爱值机人。于是,他们永陷地狱。
哈哈哈哈,阿淡忍不住大笑起来。她从小沈那里学到了新的游戏,却给这个游戏一如既往的悲观结局。
唉,人生如此漫长,到底该怎么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