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头被黑云笼罩时，我正蹲在湿漉漉的草丛里用相机拍花。琳一个劲儿催促：“快走快走，要下雨啦！”

“是那种忽然一下子哗地砸下来的雨啊！”

越野车刚爬出村路，拐上大道，身后被烟尘笼罩了。待我们急冲到路边吃饭的小馆子，车窗上有斜斜的大雨滴叮叮敲下。

赶着来让人类臣服的，不仅是雨，还有风。狡猾的人类只被裹挟了几秒，就跳进木窗木门的藏房躲避。进不了房的风雨气急败坏地跺着地面，很快在泥地上跺出条小溪，又把夹着尾巴可怜兮兮的小黑狗狠狠揍了顿，才略微满意地掉头向上，去撕扯天边的云。

小馆子朝街道方向开了块矩形窗户，窗框上垂着漂白过的牦牛尾。我们喜欢坐着矮方凳，边吃边转头向外，欣赏夕照和山景。

这次，可坐不住。

第一个跳出去的是琳，刚落地又跳回，喊着老板快拿伞。然后是狮子，举着小数码，站在屋檐下。我也紧跟着跳进雨里，薄鞋踩着泥，用袖子遮着相机……留下无辜的小星星坐在婴儿车里，口含未及下咽的饭，踹着两腿哇哇大哭。

太阳在西面的浓云浓雾中挣扎。东面挂出条彩虹。

为报复人类的不驯服，风拼命扯动乌云盖住光线，让彩虹清汤寡水地划过天幕，从一弯括弧到头上的圆满始终若有若无。

太生气啦！

从路缘到路中间再到路的另一边，我们轮流举着伞，艰难地、锲而不舍地，想把彩虹套进镜头。

全部失败。

不仅怎么都对不上焦，前景也很难看：不是被树挡住了彩虹脚，就是莫名其妙出现条电线杆，还被急速而来的大货车和巨轮卷起的瀑布吓得大惊失色，差点倒退着滚下斜坡。

看到人类如此脆弱与可笑，风雨终于消了气，慢慢收住阵脚，把被云朵捆住的太阳放出，还给草原上的生灵。

刹那间，光线自由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