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半山坡俯瞰温泉镇：螳螂川两岸尽是酒店。正破土快建的工地上，黄尘漫漫。眼觑处，一切都干巴巴。

这里，比昆明气温高，不知是不是有地热的缘故。

从云南佛学院后山向上爬。经过松林，经过迎春花开的山坡，经过老坟新坟，想象中视野开阔的山顶一直未现。在墓地间拐来拐去的小路像是往更远的后山去了，又坚持着爬升了几步，头顶的树荫更密。

裙摆上扎了些草刺，靴子底儿也卷了泥。

回过头，又是坟。

坟茔前高后低，高高的土包上插着银闪闪的纸棒。地上有只歪倒的碗。

同行的男人坚持让我上前鞠拜，以示叨扰之歉意。

想看清墓碑，却又什么也看不见。

“不高兴的话，托梦来。我去庙里给你烧香。”

默念着。脑子里却显出另一画面：总有一天，我也这般躺在土里。不知会不会因不速之客不请自来而倍感忧烦？

下山时迷路了。

在一片经幡盘缠的树林边，阳光漏下，光线斑驳处居然摆了把有靠背的木头长椅。这情形着实有趣，是谁坐在这里？眼睛看着，脚也跟了过去，一扭身进入树木铺陈的阴影。

不是来时路。

管他呢。反正太阳还高。包里有半瓶水。

小镇有个温暖的名字：温泉镇。

电影《非常勿扰》里的日本某温泉小镇：住有干净的民宿，吃有海鲜小店，喝酒有四姐妹酒馆。

这里，我面前日光强烈的小镇，被水泥困住的河水将其一劈两半。河两岸的矮树丛机械得如同电脑上的复制、粘贴。

沿河走去，是资本、资本，和，资本。

没有适合小清新的柔软民宿。也没有适合老愤青的小酒馆。

大幅的SPA广告，围住栽满小楼的院子。“心景酒店”。镀铬门洞开的地方，有水池的圆楼。“潮溪山庄”。金光闪闪的招牌和大停车场。“昆明市干部疗养院”。竖在门口的粉纸。“热烈欢迎盘龙区联盟街道办”。

二政府集体过周末。

不知道集不集体过X生活？

去“天下第一汤”的路上，是川流不息的小车。最前满身尘土的中巴车停了停，下几个人，紧跟其后的小车大声按响喇叭，驾驶位坐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车身上浮起俩字：“公安”。

到处闪着金光。到处展示着资本的力量。到处又和普通百姓无关。

这就是他们最爱的小镇呐！有资本大把上缴的税收，却连个指示酒店和景点的牌子都没有。

街边连个摆摊儿卖烤豆腐的，也没有。

仿佛是整个中国的缩影。

从山林里钻出来，已是傍晚。

不知怎的，直接下到了公路，全然不是来时的佛学院。

站在陌生的地点判断着方向，决定，向下坡的弯道走去。

转过弯，宋代大理国留下的曹溪寺，就在眼前。

千把年前的宝华阁固然让人震撼：开在重檐的圆孔，照得进月光。

更震摄的，是庙里的巨大石碑——“和谐社会从心开始”。

躺在70元1小时的温泉池里。

看的是身上依旧光彩的皮肤，想的却是头顶暗生的白发。

池水又暖又滑，快睡过去。

“时间到啦！”门外大喊。

（交通：

昆明城区有去郊县的公交车：7元，18路。在小西门龟背立交桥以西，人民西路上，邮政储蓄对面，有个公交车场，里面的车都是到安宁的，昆钢、安宁市区或温泉镇。每半小时一班，整点发车。回程车在温泉镇“昆明市干部疗养所”门前坐，半点发车。

去安宁的路只有两车道，坑坑洼洼，路况不能算好。看大车超车，很吓人。这种破二级路，居然来回都要收过路费。

住：

我住的是潮溪山庄。200。包早餐。上网卡另买，24元240分钟。

在终点站前面一点的龙凤桥下车，过桥，顺“心景酒店”那条路走。在“心景”后面。

吃：龙凤桥头有家小馆子，叫“川滇饭店”。酸辣鱼不错，一大盆45。

泡：大部分酒店都能泡温泉。“天下第一汤”单间从50到300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