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南涧县保平行政村黄草坝自然村，有300多户人家。村民老祖一家有3亩茶园、2亩田地——茶树一年能采鲜叶80公斤左右，数明前茶最好。年成好时，老祖两口子一年能赚2000元茶叶钱。

2007年毛茶最贵时，30元/斤。

2009年毛茶很便宜，每斤鲜叶0.7元人工费，没人肯做。”

上面几行字，是到达黄草坝村当晚写在日记本上的。此次茶山之旅，只记了些浮皮潦草的信息，因为答应了学君，从南涧回昆明的当晚，要把她布置的工作交了。一路上但凡有点儿空，都被我拿来看图片和改错，没有多余时间考虑该怎样和路遇的村人做更深入的交谈。

从昆明出发时，没敢跟张老师说我带了电脑：四个人一辆小QQ，回来还要带些茶叶，行李太多放不下。早上，我背着不怎么太大的大包出现在她面前时，可爱的张老师惊讶了一下，我连忙比：“你看你看，睡袋到这里、防潮垫到这里，那个那个再加上洗漱袋，就到这里了！”好在，另两名旅行伙伴小坐和陈老师背了很小的背包，张老师也就不计较我占用了太多的公共资源，还答应用买来的南涧毛茶压饼时，分我一饼：）

南涧县黄草坝村的祖家，是此次茶山之旅的第一站。

老祖夫妻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出嫁到隔壁城市，小女儿在昆明打工。张老师的母亲曾是南涧中学的校长，多年前创立了一个奖学金，以资助考上高中的孩子。老祖的小女儿祖明丽是第一个获得该奖学金的学生。

相比小古德村，黄草坝交通方便，村庄就在公路边。不过，祖家房子在靠近河谷底的山坡上，要下一个很大的坡才能到。顺着田，辨不清方向的一通乱走：开始我拎了一袋米，陈老师见状，赶紧把米接去，估计是怕我一个跟头载倒在地，大家晚上都没得饭吃：）

黄草坝村并没有名字中蕴含的一片长满荒草的平坝，农田都在坡地上。不过，田大部分空着，只堆一坨一坨黑乎乎的东西，细看，里面还卷着松针。具有丰富农村生活经验的张、陈二人说，那是从猪圈里起出的粪便，堆在地里用来肥田。地没有种是因为天旱，只等下雨后种玉米。

南涧不产稻谷，村里能种的粮食主要是玉米。

尽管南涧是个彝族自治县，一路上我们见到的几乎都是汉人。祖姓也是汉姓，据说，其先祖从江浙一带迁徙而来。老祖的妻子姓李，我们到她家不久，她背了一箩筐鲜叶归来。从干净的院落，房后整齐的柴火垛码和猪圈里的4头猪来判断，李大姐很能干。

趁我们去沟底小河边洗漱的功夫，两夫妻做好了饭：白菜炖土豆、蒸腊肉。为了不浪费灶里剩余的火，李大姐在我们吃饭时忙不迭给鲜叶杀青——也就是把它们放进锅里翻炒，不时让老公往灶里添柴。李大姐说话蛮大声的，带着点儿奇怪的拐弯儿音。在乡村，女人太细腻，估计活不成。

炒茶是为了去掉鲜叶的水分，炒好的茶被捧进巨大的竹匾里，揉。揉是为了让鲜叶内部的细胞壁破碎，散出香味，揉好的茶叶再抖抖散，晾在竹匾上。这些工序要在一天内完成，不然鲜叶堆在一起会发酵，变成红茶。

除了我，其他几人都上手帮忙揉茶。我没动是因为擦了护手霜，怕古怪的香味搞坏茶叶。原来，采茶人是不能乱用化妆品的：）

老祖同志（这个姓，听起来很占便宜）把揉好的茶抓些在烤茶罐里，再放入火塘烘烤，现场制作绿茶给我们喝。现烤的茶，很有些不一样。其实也未必是味道多特别，而是气氛不一样。火塘边围坐的气氛，很温暖。

除了砍些木柴烧火做饭、煮猪食这部分会不可避免地破坏植被，黄草坝村村民的生活相当低碳，除了吃穿用度，并没有过多的消耗。可能是饮食绿色、劳作频繁的缘故，我甚至觉得，李大姐看起来蛮年轻，属于那种一直很不改变的年轻。

黄草坝村所在的山谷有条清澈的小河，河水淙淙从深山中流出。大旱之年，村中小河并没有断流，真是可喜可贺。小河没断流的原因应该是因为水源来自林木丰美的大山：林木葱郁之地，通常有大水；砍掉森林，水也会枯竭。相比砍伐天然林木改种橡胶、桉树的西双版纳或其它地方，无量山中村人是何其富有、何其幸运——他们拥有真正的河。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我的看法：有位网友的家乡就在南涧，他说那里是全国特困县。我猜，由于生长环境不同，我们对富有的理解很不一样。在我看来，老祖一家虽然赚钱很少，日子清淡，但他们靠自己的劳动吃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缓慢从容，也不需用任何多余的奢侈品装点自己，其生活方式对这个世界的损坏最少，这是何等有尊严！他们的不够有钱不够富裕，原因根本不在他们，而是在于这个国家政府对农产品价格的限制、在于城乡差别、在于社会资源分配的不公平。每一个城里人所谓的富裕生活，都建立在压榨村民的基础上。

所以，当有人想炫富之前，最好先问问自己，你的富是从哪里来的？你对这个世界做了什么？即便是既得利益阶层的富裕也有区别：有些靠技术，有些靠挖山砍树卖资源。所有以损坏自然环境为代价的致富都值得大家警惕，因为这种富有将由全体国民买单，用水、空气、健康、命。例子我就不举了，想想血铅事件。

和深山村庄不同，南涧县城的变化倒是日新月异：填河、盖楼、拓宽街道。如果说从前，拥有一条大河的南涧是无量山中最美小城，现在，它直追国内其它千面一面、无聊乏味的县城。

大树掩映下的房子，就是祖家。

    那个黑黑的，就是猪圈里起出来的绿色肥料呀：）

黄草坝村宇宙无敌超大核桃树，足有十几个张老师、陈老师高。

可以吃的核桃花。用水焯一下，凉拌：）

    鲜叶——李大姐刚采回来的！

黄草坝村很有图腾感的猪圈门。据说，拍了手印，猪们会很平安。

正在炒茶的女主人。

    揉茶的竹匾，超大啊！

    烤茶中的男主人。

早餐中的客人和主人。

准备离开村庄的张老师、陈老师和小坐同学。

麦田萃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