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小事之——人生不完美(年三十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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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跑去邮局给妈妈汇款。爸爸妈妈在妹妹家过年,让我把过节费汇到妹夫的邮政卡上。所有的小邮局都关门了,怕耽误事儿,打车去了正义路。
的士司机是位姐姐,边开车边吃点心。自打从丽江村里回来,我的聊天水平直线上升,尤其是跟依姆(福州话:大妈),特别有话题,什么家长里短都能扯一扯。果然,俺和司机姐姐从点心起,到米线,到下午的安排——该姐姐和老公都是开出租车的,一早出车,想找个地儿吃碗米线,街边小店都关门,店主们回家过年了!公公、婆婆说,你们该跑车跑车,下午两点,回家吃年饭!姐姐告诉我这些时,口气踏实加幸福。她说,吃完年饭,老公继续跑车——每年三十夜,出租车生意特别好,说不定需要跑一个通宵。
昆明城里有多少开小吃店、跑出租车的哥哥姐姐。没有他们,很多人吃不上早饭,出不了门。
钱汇得很顺利,一分钟到账——我那远在东北的爹和娘,能心安理得又安静地花掉这笔钱,比什么都好。
自打我到昆明,和父母的沟通就不是那么容易:他们希望我能在部队大院一直呆下去,起码混到团级,月月拿纳税人的钱,越多越好;就是不混到团,也能有个什么固定的单位,比如某某电台,某某著名主持人,让他们在亲戚面前有脸面。可事实上,我已经过了要为一口饭出卖自己的阶段,也过了靠头衔装裱自己的阶段。不是部队不好,不是著名不好,而是这样的日子对我已经不再滋养。相比十年前,内心显然有更强烈的渴望:渴望看得更真、走得更远,渴望更大的进步、更独立的思考、更有品质的精神生活——这样的愿望无时无刻不在蒸腾,内心是如此饥渴。
人生,短啊。对女人来说,没有最短,只有更短。韶华转瞬即逝,容颜不再,青春不再。三十岁以前,什么都没有,要吃要喝要活。三十岁以后,吃能吃多少,喝能喝多少,只为吃饱喝足,还不如不活。我真想把自己的日子分成两半来过——三十岁以前,算一个人生,已经过完了;三十岁以后,理所应当开始另一个,异常陌生又充满希望的新生。也许只有内心真正的满足与幸福,才能平息因渴望而不断沸腾的我。
爸爸、妈妈担心我会老、会病、会寂寞。可是谁不会老?谁不会病?谁不会寂寞?我盼望在老得满脸皱纹之前,走过很远很远的路、登过很高很高的山、趟过很多很多的河……我盼望在病得了无生趣之前,品尝过各样的食物、看过如山如海的书、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享受过男女之间的极乐……我盼望在最后一个亲人离世时,如果我还活着,能平静地承受寂寞……
人生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对我来说,一定不是上一辈已经过了的那一个。
昆明的农历年末,刮大风。
巷子里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背着巨大的蛇皮袋,手里拎着捡拾垃圾的夹子。她在一面圆圆的交通凸镜前停下,检视自己的容颜。我回头望她,回头望她,回头望她,心头一阵阵难过。
刚刚做过指甲,十指猩红。打开钱包,拿钱,转身去找她。她已经走得不见了。留下我站在喜气洋洋的昆明街头,眼泪一朵一朵往上涌。
还没干透的指甲油被拉链印上深深一横。
人生,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