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4-3

终于有机会在岛上住了一夜，短暂体会了一下浪屿人的生活。

以前曾为全国旅游广播网制作一期二十几分钟的专题，浪漫海岛上的万国建筑博览园、钢琴博物馆——实地走访配以屏海临风的《鼓浪屿之波》，听觉上倒也诚恳清丽，算是秉承了我做节目一贯的风格，但是太中规中矩了些，似乎并没能拿出些令人意外的东西。

而一个时代的标签——居于这弹丸之地的舒婷，在她的一篇散文中约略提到月黑风高的夜，她与爱人下海游泳并热烈做爱。到底还是真正的岛民，日子就过在海中，看潮涨潮落，触发心灵的瞬间的确更多，我相信并不是不断鼓拍着岸边的大海引而不发的力量一时唤起了这位曾经女诗人的激情，而是一种长久的情怀使诗人感受到了小岛的另一面：鼓浪屿也是炽烈的，虽然这种炽烈稍纵即逝。

当终于在一个炎热的春日里再次挤上去往鼓浪屿的轮渡时，我留意区分，想分出哪些是游客，哪些是浪屿人，结果可想而知——基本上全是油光满面、神情急迫的游客。也是，上午9、10点钟，浪屿人谁会在此时上岛呢？到了晚间9点多，再次过渡，此时清净许多, 白天满登登的舱内很宽松，昏暗的灯光下几乎所有人都有座位，零星站着的也气定神闲。同行的一位女生掏出小数码，闪光灯一闪，一位戴眼睛的斯文书生转过来，一脸恼怒，似乎在诧异这么晚了还有游客在打扰他们难得的安静。于是我断定，这，应该是个浪屿人。

海面平静，夜风轻轻，一个难得安静的鼓浪屿在海中飘摇。

白天亮闪闪的电子屏幕关闭了，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它正满怀豪情地写出一行字：“古人云：不上日光岩，不算到厦门！”我们忍不住大笑——浪屿人还真是幽默呢！现在想来，那应该不是浪屿人的杰作。据说，真正的岛上居民只说自己是鼓浪屿人，而不是言必称“厦门”。换成我，我也会和毫不犹豫地和那座城市划清界限，因为它怎么看怎么有种赖氏的味道，到处都闪闪发光：（尤其是夜晚，一幅誓死散发珠光宝气的模样！

浪屿不是，只默默隔海和闪闪发光相望，那些高级的车高级的房高级的海鲜大宴都在海那边，这边有的是街头的小吃老旧的别墅和阵阵琴声。

我们住在一个叫“宾悦”的小旅社里，名字听起来让人愉悦，花园式的庭院也让人愉悦，老别墅的外观也让人愉悦，夜里隔壁飘来的娴熟的钢琴演奏声也让人浮想联翩，只是内里的设施太破太破——宽大的房间被隔成塞满四张床的许多个小间，已塌陷的钢丝床吱嘎作响，湿漉漉的地板、散发着霉味的沉甸甸的被子，我恨不得跑去跟男主人女主人说：拜托你们生活态度可不可以认真点，怎么能让自己住在垃圾堆里，这么漂亮的老房子为什么不好好收拾一下，用不了几个钱就可以过得很有尊严！！！

女生们一次次猛烈批判男女主人之后，羞答答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愿：一所带院子的房子，就像岛上的那样，装修成南亚或地中海什么的海滨风格，院子里有大树，有秋千，还有满满的花草、香料（小婷特别强调要种上各种可以入菜的香草，小风特别强调每天只要工作两个小时就好），可以在院子和闺蜜们喝茶闲聊，也可以烤肉，欢聚，来往的都是些志趣相投的好友，来时带着礼物！

噢，浪屿给了我们一个幻想美好的最大空间，我们痛恨不好好经营自己生活的浪屿人！他们是多么幸运！拥有温暖湿润的气候、新鲜的海产、匠心独具的老房子、满院的花草和慢悠悠的生活节奏。

早晨，旅社的小朋友在男女主人的督导下练琴，小提琴拉出一首复杂的练习曲，大人们在批评他为什么老是忘掉一拍。我的气愤慢慢散去，毕竟，他们对孩子是好的，也许是所有的钱都拿来培养孩子了，顾不上自己的生活质量。对于孩子们来说，在鼓浪屿长大至少会让他们对音乐毫无陌生感，或许还会因为音乐开启人生的另一片天地。

终于，我们找到了浪屿人理想的样子——就在“宾悦”的隔壁，树木不怎么扶疏的院子里，有一个名叫“花时间”的咖啡馆，宽大、干净、质朴而有情趣。一对温州夫妻就过着我们梦想中的生活，还有他们帅气的小儿子猪猪。

大门口的黑板上写着：时间就是用来浪费的。

没错，鼓浪屿上的时间，的确是应该拿来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