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西洋的爱——情书：波伏娃致奥尔格伦

（改写自《越洋情书》 波伏娃著  楼小燕  高凌瀚译  中国书籍出版社1999年版  726页）

 

1

 

你又再次让我流泪

但这是甜蜜的泪水

来自你的一切都是甜蜜的

我刚上飞机不久，打开了你的书，突然

你为我写的充满柔情蜜意的秀丽字句出现在我眼前

我的头靠在窗边，我哭了

在蔚蓝的海洋上空哭泣

流泪是甜蜜的，因为这是爱：

你的爱、我的爱、我们的爱。我爱你

……我想你会非常喜欢这些景色的——

云层、海洋、海岸线、森林、村庄……

你现在在哪里？也许在飞机上

当你找到我们的小家时

我会在那里，躲藏在床底下，无处不在

从现在起，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亲爱的

就像一个充满爱意的妻子和她所爱的丈夫在一起那样

这是一个美妙、真实的故事，这仅仅是开头

我感到你和我在一起

我到哪里你也会到哪里

不仅仅是你的眼神，而是你的全部

我爱你。没有再多要说的

你把我抱在怀中，我搂着你，我吻着你

像我已吻你那样

 

（1947年5月17日  纽芬兰  K•L•M荷兰航空公司飞机上）

 

2

 

我在巴黎想你，想念你

现在看来，从一开始爱情已产生

不管怎么说，爱已在此

这确实是爱，我的心思念你

我是多么的痛苦

为此我又感到幸福

因为我知道你也难过

能共同感受同一痛苦又是多么甜蜜

和你一起的欢乐来自爱情

现在呢，痛苦也是爱

我们必须体验爱的各种感受

我们将享受再次见面的快乐

我要它，需要它并一定会得到它

我心中爱你胜过言词

我将永远是你的妻子

吻你，再次多多地吻你

当你吻我时是那么的甜蜜

我爱你

 

（星期日  1947年5月18日）

 

3

 

纳尔逊，我亲爱的

今天我在明亮的蓝色信纸上给你写信

因为我的心中充满了明亮的蓝色希望：

我们之间要出现很愉快的事

机场并不是丈夫和妻子见面的好地方

请你在我们的家里等我

你准备一些好的威士忌酒、火腿、果酱

因为我会又渴、又饿、又累

你要给我许多的爱

以及你在你的杂货店能买到的整罐整瓶的

芝加哥本地最好的爱

纳尔逊，我亲爱的丈夫

再过六个星期，我将在你的怀里

 

（星期六  1947年7月28日）

 

4

 

纳尔逊我亲爱的

你太好了，那么温存，那么多情

和所有的一切

我应感谢你的这一切：

鲜花、威士忌、朗姆酒蛋糕、糖果

你的微笑、亲吻、你的话、你的沉默

和你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你给予我的爱和我给你的爱

所有的一切

没有言语能表达我的感激心情

你给予我的太多了

我只能说：我爱你

当我伏在你温暖的肩上流泪

听着唱片，那是多么甜蜜

你用那种我爱听的音调对我说：

“我内心也在掉泪”

纳尔逊，我知道你对我来说是多么的宝贵

只要你爱我，需要我

我会和你分享我所有的一切

现在我等待着你的来信

我期待着春天我们共同生活的那一天

我坚信不疑，心中充满希望

充满痛苦的幸福

把我抱在你的怀中，亲爱的

我是你可爱的小青蛙

 

（星期五  1947年9月26日）

 

5

 

今天早上刷牙、梳头时感到加倍地爱你

然后在下楼时发现了你的来信

这封信写得特别好

你的来信都好

最新的一封总是最好的，因为

它再次使我感到你活着，并爱着我

……请千万别把假金发女郎带进我们的窝

她会喝我的威士忌

吃我的朗姆酒蛋糕

也许和我的丈夫一起睡在我的床上

瓦班莎是世界上最好的窝

她会永远不离开的，这样下去该我走开了

那时我得打吗啡了！真惨

请努力把我的家留给我自己

我觉得自己很自私顽固

不，亲爱的，我在说笑

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不干涉你的自由

……再见，亲爱的

这美丽的十月早晨多么像你

在我所有爱的东西中都能找到你

 

（1947年10月22、23日）

 

6

 

晚安，亲爱的

在这僻静的乡舍

我从不这么晚睡觉

但是老太太的儿子、儿媳和孙子们

都从南非来了，我们喝了好些酒

他带来你最近的一封信

我们喝了非常好的、白色的、棕色的、浅色的

各种法国烈性甜酒，很凶的酒

我感到又困又累，快吐了

爱你的不仅是头脑清醒的我

而是整个的我——

清醒的、喝罪的、悲伤的、快活的、生病的、健康的

在没有醉醺醺地向你

“纳尔逊我太爱你了”之前

是无法入睡的

我和你都不出众，但是对我来说

我对你的爱是世界上最宝贵的

难能可贵的是我对你的爱和

你对我的爱。词句使我难过，不写了

我需要用整个身体，我所有的

不管是多是少，告诉你，我爱你

笔墨显得干涩

 

（星期四  1947年12月13日凌晨2时）

 

7

 

晚安宝贝

今晚我是多么爱你

每晚我都是非常爱你

今晚是个美好的夜晚

相当暖和，笼罩着薄雾

（甜蜜的雾夜总使我想起你

不知道为什么）

巴黎非常迷人

带着一种忧伤

亲爱的，我想继续给你写

许多琐琐碎碎的不重要的事

但是睡意来了

睡意不可能比爱情更强烈

是另一种感受爱情的方式：

蜷缩在毛毯下面假装是

4月28日而不是

2月28日

我现在要闭上眼睛

躺在你怀里

脸紧挨着你的肩头入睡

纳尔逊，我太爱你了，我是你的

请你吻我亲爱的

 

（星期六  1948年2月28日）

 

8

 

我已许久没有收到你的信

我自己也几乎迷失在山里

离柴房很远

就像你也是远离瓦班莎

我四处寻找你

喊着你的名字

我绝望了，倒在了地上

突然又变成在沙滩上

是在夜晚，你出现了

光着身子，（你不害臊吗）

我感觉到你在我身边躺下

把我抱进怀中——

我只能更感到又找到了你的欢乐

可是梦断了……此后的三天

我仍到处走，没有再爬高山

我去了平坦一些的地方

杏树开花了，景色优美，我感到快活

……当我们两人都离开家时

好像不再有爱情的窝巢了

你如果再进入我的梦乡

不管是否光着身子

请多呆一会儿

我们一起去摘苹果

我过去喜欢吃苹果

还可以吃“库斯—库斯”

我饿坏了，没有苹果，也没有“库斯—库斯”

我渴念你的嘴唇、你的微笑

可爱的亲爱的人

 

（星期一  1950年3月13日  阿尔及尔）

 

9

 

纳尔逊，我的爱人

这是一封情书

你知道我很少写情书

好吧，我当然又傻又蠢

好吧，我要停止说废话了

隔那么远哭不好

纳尔逊，请你努力明白我是那么爱你

我多么愿意给你什么

使你幸福，使你欢笑

我要你，要你明白我要你

我要你明白在我心里

你的形象是多么美好

希望你为此感到高兴

你给了我幸福和爱情、青春和生命

为了感谢你，我一定要幸福、

充满着爱、漂亮、年轻，活一万年

而我现在只能在遥远的房间里哭泣

我那么需要想把温暖传给你

我的两手却冰凉冰凉

还要多少时间我才能投入你的怀抱啊

过去没有，将来

也不会有人像我那样爱你

啊，上帝，我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

如果你不喜欢，请忘掉一切

这一定是我写给你的最糟糕的信了

但今晚我心里难过，不能入睡

无论如何，这不是伤害你的信

对吗？纳尔逊，纳尔逊

 

（1950年5月10日）

 

10

 

最最亲爱的每天离我更近的你

我的心里只有你

我每一分钟的呼吸都向着你

除了你，我没有别的目的

没有别的期待、没有别的希望

买一条好的游泳裤

我也要买一套泳装

我们就可以像在伊希亚那样

太阳在我们的头顶

爱在我们的心中

晚上我们将沉浸在爱的温暖中

似乎不可能更加幸福了

在人的一生中，我能得到的幸福

已经太多了……纳尔逊

我要睡了，睡在你的怀里进入梦乡

 

（星期五夜间   1950年5月12日）

 

11

 

最亲爱的

这里的冬天也是又冷又长

你不想写信

我也就不想写信

我拼命地工作

终于写完了这本没完没了的书

（《物之力》）

要能见到你该有多好

我已五十五岁，比五十四岁

要略差一些

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巴黎

有朝一日？还是

我想法到芝加哥住一个月

我想我可以得到签证

爱你的西蒙娜

 

（1963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