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O厂纪事》

半工半读学校

    我是在武汉市第七中学上的初中。因为品学兼优，初一就入团，后来是班团支部书记。初三将毕业前，校长邓林欣找我谈话，说不用参加升学考试就可以直接在七中上高中。如果要去其他学校学习，就仍然参加升学考试。我因为已经决定不走读高中上大学的路，而是准备读中专或技校，就在所有志愿中填了中专。我从小学就喜欢无线电，自己装过单管收音机，第一志愿填的是北京邮电学校，也是希望能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我的班主任黄炳炽老师，是从越南南方回国的华侨，他当时住在五福路解放大道路口的武汉教师楼，知道汉口无线电厂正在与雷锋中学合办半工半读中专，而他也知道汉口无线电厂是军工厂，就建议我第一志愿改填汉口无线电厂中专，并教导我说既然家境不好，就不要增加家里经济负担，这样可以省一些路费和生活费。黄老师对我很好，我当然要听他的话，就第一志愿报了汉口无线电厂中专。命运由此将我引向了710厂。我也没有想到此后会有一批武汉七中的同校同还也来到了710厂，我和他（她）们的交集，又共同经历了在710的许多故事。

我当时不知道汉口无线厂就是第四机械工业部（电子工业部）710厂，更不知道就在我们填了志愿后，汉口无线电厂改名为中原机械厂，同时与雷锋中学的合办中专的计划也失败了，中原机械厂决定自己开办半工半读学校，学制四年，中专学历。因此，当我接到一份由中原机械厂半工半读学校发来的录取通知书时，我不敢相信我怎么会考得这么差？被一个在招生简章中从来没有见过的学校录取？直到到胜利街384号去报到后，才从老师那里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学校招收了两个班，也没有无线电专业，都是机械专业，即机65-1班和机65-2班。我被临时指定为机65（1）班的班长，高万清校长告诉我是第一名录取的，学生证号是1号。我们班从1号到50号，2班则从51号到100号。

当时国家经历了三年灾害后，经济形势有所好转，到1965年已经有点欣欣向荣的景象。我们的学习也开始走上正轨。当时半工半读学校是国家正在提倡的一种新学制，其实也是学习苏联的一种教育体制。当时的国家主席刘少奇也非常支持这种新教育体制，鼓励有条件的学校和企业都可以开办这种学校，以培养既有一定理论又有实际动手能力的新型劳动者。这也很符合我自己的学习要求，就是能够多接触实际，可以学以致用，所以学习劲头很足。学习成绩也不错，我从日记中查到，一次期中考试，物理100分，数学、钳工都是98分，而语文却只有67分，我从小学到初中语文一直是最好的，特别是作文。没有想到中专语文老师不看好我的作文，唉，据说是自己作文写偏了题，也就只能怪自己了。

和我从七中一起考进来的还有原来七中八班的丁业友，他们班和我们共一个语文老师，就是从原长江日报打成右派的万林老师。万老师在我一生中也是一个重要导师，我的语文水平和百科全书式爱好，与他的教导是分不开的。

同学当中，裴重阳、杨云生、同生强、肖作栋、伊华平、王年喜、梁新彦、艾长青、邓元生、刘兴发、刘花子等都是比较合得来的同学。与女生的来往比起我们初中时代的严重“男女界线”的那种情形要好得多。但仍然没有与男同学这样亲密无间。这个时候我对女生完全没有感觉，就是一个木瓜，满脑子都是天下大事，一个极左分子。

当时学校的课程，除了学习数理，还有钳工、机械制图、公差配合等。但是最受我们欢迎的则是去到厂里的车间实习。到车间的实习是从钳工开始，每人领一段圆棒，先锉成长方形，再锉成鸭咀榔头。随后的实习是学习开车床，我的师傅是顾铭仁，对我很是关照。我们这台机床是C1617型。学会开机关机后，第一个工作学是学习在砂轮上磨割刀。因为车好任何一个零件后，你都要将它从棒料切割下来，然后再学磨车刀、外镙丝刀、内镙丝刀等。我一直学将要学到车丝杆了，就因为文化大革命的“停课闹革命”而中止了。但是就是学会了这点车七手艺，在后来“无政府主义”盛行的时候，经常给别人车台灯杆、金鱼釭脚等私活。特别是当用两只手拨动车刀在钢棒表面自由地游走而车出各种圆形或瓶形曲线时，那种手艺人的感觉是极好的。

但是，这种美好的记忆随着“文化大革命”的到来而戛然而止。刚刚从三年灾害中恢复过来不到一年的日子，就由另一场灾难所替代。历史的无情又一次地证明，人类在历史自己的逻辑面前是渺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