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的命运:农产品价格“暴涨暴跌”的经济逻辑
(2012-08-01 11:4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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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产品价格暴涨暴跌经济逻辑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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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的命运:农产品价格“暴涨暴跌”的经济逻辑
华说
农业的好消息,往往是农民的坏消息。一北一南,时下正发生于神州大地的一幕,是这句话的一个生动注脚。
先北后南地说罢。此时此刻,正是北方地区蔬菜大批上市的时节。然而新华社的报道说,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的蔬菜种植区却并没有应有的繁忙景象,大量烂菜堆在田间地头,苍蝇、蚊子乱飞,腐败的臭味混合泥土的气息弥漫在田间。在村边往常堆生活垃圾的空地上,大量被丢弃的蔬菜堆成一座座小山包,很多蔬菜新鲜完好。
发生了什么事,好好的蔬菜当垃圾扔掉了?菜农说,往年同期菜花价格最高为2.4元/公斤,价格最低也在1.4元/公斤左右,而现在当地菜花价格只有0.4元/公斤。即便如此,依然面临着无人收购的困境。当地有一个村种植了1200多亩菜地,迄今只卖出100多亩的蔬菜,全村还有1000多亩、上千万公斤蔬菜滞销。
“去年小白菜价钱高了,人们就都来种白菜,连原来种玉米、小麦的也改种小白菜,小白菜也就不值钱了。”一位村主任对记者表示,农民种地没有形成规模,看到哪种蔬菜价格高了,就一窝蜂地盲目跟从。与此相印证的,是当地农业主管部门提供的数据:截至今年6月,包头市蔬菜播种面积15万亩,同比增加1万亩,面积产量双增。
当包头的菜农“丰收成灾”的时候,贵阳贵定的果农正对着挂满枝头的“累累硕果”一筹莫展。央视经济信息联播报道说,“中国酥李之乡”的贵定县今年迎来大年,花好果密产量大增,但果农却一脸愁容。酥李的价格由去年6元/公斤下滑至今年1.2元/公斤,但依然少人问津。在时值酥李上市的黄金期,出现了上百万斤酥李“烂”落地上的悲催一幕。
只要是对时事稍加关注之人,对上述的场景不会感到陌生。多年以来,国内的农产品价格一直如过山车一般,陡上陡下。“暴涨暴跌”之说,即为此也。于是乎忽而“菜贵伤民”,忽而“菜贱伤农”,忽而市民叫嚷 “买不起”,忽而农民大呼“伤不起”……仿佛是魔咒,又仿佛是宿命,在一年年时光的转换中,不断重复着这样轮回的命运。
价格的波动,取决于供求力量的变动。撇开需求不谈,单说这供给一方。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技术进步可谓惊人,然而在农业生产上,依然没有完全摆脱“看天吃饭”的格局。那“不测风云”,对农业的收成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风调雨顺, “多收个三五斗”不在话下,洪涝干旱,则歉收甚至绝收也是稀松平常。但老天爷的脾气,非人类所能掌控,也只能听天由命无话可说。人们所能把握的,是自身的农业生产行为。农产品的种多种少、养多养少,直接决定着市场上供给的多少,也左右着价格的上下起伏。
已经有无数人无数次正确地指出,国内农产品价格“暴涨暴跌”现象的频发出现,直接源于农民的种植行为。这种种植行为的特点,人们将其概括为 “一哄而上,一哄而下”,生动、形象、传神,直抵本质——“一种(养)就多,一多就贱,一贱就散,一散就少,一少就贵。一二年一变、或三年一小变,五年一大变。”
实际上,在上述发生于包头的 “菜贱伤农”以及贵定的“果贱伤农”事例中,清晰地呈现了种植行为的特点。在包头,“去年小白菜价钱高了,人们就都来种白菜,连原来种玉米、小麦的也改种小白菜。”在贵定,因为酥李价格往年一直高位运行,导致果农不断增加种植面积,并在今年达到了创纪录的3万亩。可以想见,经过今年这一次的惨烈打击,明年的种植面积会大幅减少,而价格也会逐渐从谷底回升。于是乎,新一轮的“价格上涨——种植面积扩大——价格下跌——种植面积缩小——价格再次上涨”轮回重新启程了。
显而易见,“一哄而上,一哄而下”种植行为的发生,是因为农民以当下的市场价格为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讯息,在此基础上来预期未来一季或者一年价格走势,并做出最终的决策。因为基本的决策讯息相同,由此决策的种植行为,也因此出现了显著的同步同向的态势。或以为,既然这么多年的经验表明存在着这样轮回,农民何不反其道而行之?问题是,倘若每一个农民都反其道而行之,则又是“一哄而上”或者“一哄而下”,无从规避风险。更何况,农业的不同部分有不同局限,进入的难易程度各各不同,因此轮回的时间快则1-2年,慢则3-5年,无从把握。
然则农产品价格这样“暴涨暴跌”,作为生产者的农民既然深受其害,何以不思改变,依然年复一年地重复着“一哄而上,一哄而下”昨日故事?是农民太傻么?当然不是。相反,他们的决策和选择,恰恰是正视自身局限条件的理性行为。
没有疑问,农民“一哄而上,一哄而下”的种植行为,与其拥有的残缺而相同的决策信息紧密相关。上面已经说过,农民基本上是依据上一季和上一年的市场价格来安排下一季和下一年的种植计划。这种信息显然是不完整而且不是那么重要。因为未来的价格走势,现有的价格信息只是一个参考,远为重要而且具有决定性的,是整个地区以及全国甚至全球范围的种植面积,未来一季或者一年的气候状况,以及相关的农业生产资料行情等等。在需求基本稳定的情势下,上述的状况直接决定着市场上的供给,也决定着价格的走势。但问题是,倘要获得上述的讯息,要付出怎样高昂的人力物力财力?整个地区以及全国甚至全球范围的种植面积数据如何获得?未来一季或者一年的气候状况怎样预测?相关的农业生产资料行情又去哪里搜索?这些,其实是意味着高昂的讯息费用的存在。对一个只种植2-3亩或者十几亩的农民而言,田里一年的收获才几何?得不偿失,自然不为也。
销售渠道的建立,也是同样的一个逻辑。在每一起“菜贱伤农”、“果贱伤农”之类的事件的现场,我们几乎都是看到相同的场景:农民没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只能在田间地头等待收购商的到来。收购商不来,蔬菜、水果只能烂在地里。为什么农民不去批发市场、农贸市场去租一个铺位,自产自销?无他,因为建立这么一个销售渠道需要人力物力财力的支出,对一个只种几亩地的农民来说,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的,在当下“小农经济”的生产格局下,一个农民种植几亩地或者十几亩地是主流的农业生产方式下,“一哄而上,一哄而下”是理由固然的,农产品价格“暴涨暴跌”也是势所必至的。唯有当下的生产方式发生改变,当大型的农业专业合作社、农场以及农业企业成为农业生产主体之时,农业生产“一哄而上,一哄而下”与农产品价格“暴涨暴跌”才会终结。因为当此之时,权衡成本与收益,无论是在搜寻讯息、建立销售体系、利用农业保险规避风险等方面支付的费用,相比于耕种几亩地的单个农民,这些大型的现代农业企业所支付的代价大幅地下降了,自然也就是更有积极性去这样投入。这就是需求定律。实际上,这一两年来,不断有国内知名大企业进军养猪业、蔬菜种植业的消息传来,这无疑是中国农业生产格局和生产方式正在发生变革的征兆。
从生产成本的角度看,因为大型企业重金下注于现代农业设施以及引进大量人才等等,因此具有庞大的上头成本。而企业的进退,恰恰取决于上头成本。因此具有庞大的上头成本的大企业不可能像单个农民容易进入和退出。这就是为什么当农业生产组织化程度高的时候,不容易发生 “一哄而上,一哄而下”行为以及农产品价格 “暴涨暴跌”的现象的原因所在。自然,这是从成本的角度看问题。
2012-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