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号上牌：黄牛的盛宴

——浅析北京的“治堵新政”

华说

北京究竟是“首善之区”，相比国内其他地方，其一举一动容易引来人们的 “围观”。譬如说罢，正值岁末，京城蓦然而起一阵“购车热”。 官方的统计数据说，进入12月之后，全市新增机动车第一周是2.1万辆，第二周为2.5万辆，第三周则达到了3万辆。一时之间，偌大的北京城，竟然“一车难求”，全城400多家4S店无一例外地遭遇“车荒”，你有钱也买不到！最为夸张的，是看到一则报道说，在一家4Ｓ店，一位心急的顾客把一台新车的玻璃当场砸碎：“这车坏了！看你们谁还要？！”最终得偿所愿，以近2000元的修车款，换了个“立等可取”。北京车市之疯狂，于此可见一斑！

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于生活在堂堂首都的见惯大场面的人们如此沉不住气，一反往日的“淡定”？自然是有原因的，说起来也并不复杂。临近年末，市场上忽有明年北京将实施“买车摇号”、“限购”等措施的消息传出，有着购车打算的人们于是乎纷纷提前将计划付诸实践，以求搭上末班车。而在12月13日，“北京市交通治堵方案”正式开始在网上征求民意，则将这股“购车热”推向了白热化。十天之后，北京的“治堵新政”正式发布。“摇号上牌”等坊间的传闻一一得到坐实，再次证明着人们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理性预期”是正确的。

纵观北京的“治堵新政”，其实并无夺人耳目的新意。譬如说，“治堵新政”提到了公共交通优先的战略，力争到2015年中心城公共交通出行比例达到50% 左右；提到了增加交通供给，加快道路交通基础设施建设，重点是全面推进中心城、干道网系统建设；也提到了适当控制交通需求的快速增长，如适时采取交通拥堵路段高峰时段机动车单双号行驶的措施，以及实行小客车保有量增量的调控，缓解小客车的增长较快的势头等等。这些，显然是借鉴了国内外城市的已有经验。当然，城市道路拥堵作为一个世界性的难题，要求北京拿出一个全新的“根本的解决之道”无疑过于苛求了。

但“治堵新政”中有一个措施是新鲜的，也是最为公众所关注的，那就是“北京市将实施小客车数量调控措施，按照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以摇号方式无偿分配小客车配置指标。”也就是所谓的“摇号上牌”。按照北京市政府公布的计划，在即将到来的2011年，全市投放的小客车总量额度指标为24万个，平均每月2万个。指标额度中个人占88%，营运小客车占2%，其他单位占10%。

在当下的中国，上海是唯一实施新增小客车数量控制的城市。其做法是，在每月的上旬，主管部门会对外公布本月投放市场的上牌额度数量，并在下旬进行一次公开的拍卖。参与竞买的消费者集合竞价，最终价高者得之。拍卖所得用于公共交通建设。显而易见，北京的实施小客车数量控制借鉴了上海的经验。有相同之处，亦有不同之处。相同之处是都采取了总量控制的战略，但战术层面是有差异的：上海是公开拍卖，而北京是“摇号上牌”。

然则北京实施“摇号上牌”之后，会发生什么？以愚观之，结论是明显的：北京的黄牛党将迎来一次盛宴。

不难明白，在“治堵新政”之前，北京的上牌额度是放开的。这是说，消费者只要买了车，就随时可以到相关部门办理登记上牌，没有数量的限制，牌照可以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但现在，因为实施了数量控制，牌照一下子成为了“稀缺”资源。物以稀为贵。车牌这种资源的价值立刻上升了，表现在市场上，就是价格的上扬。从公开的统计数据来看，2008年北京的新车销售为49万辆，而2009年新车销售一举突破70万，2010年预计有望超过90万辆。而按照计划，2011年投放总量额度指标为24万个。车牌的需求量与供给量的落差巨大，显示着“稀缺”程度严重。倘若可以在市场上自由买卖，则其价格只有达到相当的高度才可能实现供求平衡的“均衡”状态。

但现实是，北京并没有采用以价格决定胜负的市场方法，而是采用了“以摇号方式无偿分配小客车配置指标”的方法。这是说，车牌这个原本有价的物品，被政府实施了价格管制，价管制的价格是零。经济学的理论说，一件稀缺的物品，如果价格被管制了，导致产权界定不清，会同时发生两种情形：一是物品的价值下降——经济学的术语是“租值消散”；二是虽然价格手段被管制了，但因为稀缺依旧，于是竞争依然，价格之外的竞争方式就会被采用。应用到现实中，前者是说，因为管制导致私下交易的车牌价格，会比市场上允许自由买卖的价格为低；后者是说，作为经济人，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都会竭力使得车牌价值的下降也就是租值消散最少，于是价格之外的竞争手段就会被采用。

是的，在实施数量控制并且实行“摇号上牌”之后，一个北京的购车族想要通过正常渠道获得一张牌照，只能像购买彩票等待中奖一样“听天由命”。但问题是，不同的消费者有不一样的缓急程度，对车牌价值有不一样的评价，而“价高者得”的市场通道又被封闭，在此情形下，必然存在这样的现实：没有摇到号的消费者愿意购买，中到号码却又不急于消费的希望出售。但因为信息的不对称，必然要借力于中介。而无论是转让方还是购买方，最为简单而且成本最低的方法，就是找黄牛党。事实上，黄牛党的嗅觉是如此灵敏，你还没有去找他，无论是在网上网下，他也许已经主动找上门来：“有车牌么？要车牌么？”

可以想见，像其他任何事情一样，“治堵新政”的出台，大抵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新增车辆的数量控制对于新车销售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利空，他们将迎来艰难的日子。而对于二手车市场而言，却是一个利好，因为一部分消费者会进入二手车市场。而由于车牌价值的带动，京城二手车的价格将会随之上扬。与此同时，北京周边地区如河北、天津的车牌也会受到热烈追求，因为一部分购买经济型轿车的消费者，显然会寻求在这里上牌。当然，“摇号上牌”则给了黄牛党一次难得的机会。

“他人之心，予忖度之。”或许是出于所谓的“公正”，或者是为避免“为民争利”的口实，或者是为了舒缓公众舆论的压力，北京在移植上海的经验的时候，采取了一种妥协的姿态。这种姿态可能是为了换取实施时阻力的减少，但这口夹生饭，在未来的日子里，其滋味其实也并不好受。而京城的黄牛党来说，公元2011年开始，又将有一个全新的舞台让他们一展拳脚。

2010-12-23日草，24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