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凤山位于弦弈城东郊不远处，相传此处为第一任武林盟主与邪魔大战之处，当时武林盟主力战五日最终斩邪魔与剑下。而后满天彩霞飞扬，一声嘹亮的凤啼响彻天际，火红的彩凤踏着祥云而来，最终载着当时的武林盟主飞到了寰宇之上……

 

当然，这只是传说。

 

弦弈城在武林中人眼中的地位，不亚于京城在百姓中的地位，甚至犹有过之。因此这座坐落于弦弈城不远处地高山，当然成了众人神话的对象，这种传说就是在此背景下流传的越来越广。

 

“离殇，你说那个传说是不是真的？”羊肠古道上，两道人影缓步而来，自然便是钟离偌与夜离殇。

 

“如此无稽的说法，怎会是真的？”夜离殇斜睨了一身白衫书生打扮的钟离偌一眼。这人每次出门都要易容，真不知道他怎么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你也觉得不是真的？正道中人就是喜欢标榜自己，要我说，即使是真的最后赢的也必然是魔道中人。”钟离偌脸上挂着笑意，看上去很是开心。

 

夜离殇摇了摇头，他既不是正道也不是邪道，也就没有他们这么强烈的比较心理。只是似乎认识了这个邪教的教主，他的雪溟宫越来越像邪道了？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你不赞同我的话吗？正道的那些人，总说自己是正义的，可是有的时候却比邪魔外道还要令人不齿。”看到夜离殇摇头，钟离偌微微挑眉，语气之肯定生怕别人不信。

 

“我知道。”夜离殇微微勾起嘴角，他的确也看不惯那些表里不一的家伙。

 

“你不知道。他们之所以说云湘阁是邪教，还不是因为云湘阁过于神秘莫测，过于强大？都是杀人，哪一方是正义的？所以，殇儿，不要轻易相信那些正派人士说的话啊，你太容易上当了。”钟离偌拉住了来人，满脸认真的说教道。

 

夜离殇顿时哭笑不得，他容易上当？这话要是让江湖中的那些人知道，还不要被吓死？堂堂雪溟宫的宫主，竟然是一个容易上当的人，那那些死于他剑下的亡魂是什么？白痴吗？

 

“不信，嗯？”钟离偌似笑非笑地看着夜离殇，想来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你看，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邀请你去云湘阁你就同意了，如果我要对你不利怎么办？”

 

“哦？你要对我不利吗？”夜离殇转头看过去，顿了一下问道，掩住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其实这件事情，他也想不通。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但是他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第二次见到钟离偌，听到他那个有些委屈的声音时，会不由自主的答应了他的要求。

 

“当然不。”澄澈的眼中光芒一闪，钟离偌笑的更加开心了几分。他也知道，夜离殇只有对着他的时候才会这么的不设防，或许，夜离殇也是喜欢他的吧……可是随后又皱了皱眉，“不过你还是要记得，除了我不许答应别人的非分要求。”

 

夜离殇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摇了摇头，迈开步子走到了前面去。钟离偌这厮真是会得寸进尺，什么叫除了他不许答应别人的过分要求？他的要求就可以随便答应了？而且还是非分的要求……就像……脸色忽然变得有些红，就像那天……

 

看到夜离殇走到了前面，钟离偌只是宠溺地笑笑，没有说些什么。别的人他是不担心，夜离殇的心不大，而且感情也不怎么丰富，既然如今心中有了他钟离偌的身影，就再不会对别人有什么感情。唯一需要担心的，也就是夜离殇的弟弟了吧，那个孩子看着离殇的眼光……让他不安。不知道若是你的弟弟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你会不会答应？

 

钟离偌停住了脚步，眸色阴暗地看着前面负手而行的夜离殇。只是伫立了一瞬随即又迈步前行，眼中恢复了一贯的笑意。即使是你弟弟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我在你身边，还害怕些什么呢？

 

望凤山上景色确实很是宜人，尤其如今正是春夏交接之时，四处杨柳依依，嫩绿的树叶迎风招展，偶尔在一片浅浅的淡绿中露出一两处小小的粉白嫩红，随着微风的拂过微微摇曳着身姿，心旷神怡。

 

由于此地风景华美，又毗邻弦弈城这座武林中人的梦想之地，往来的游人亦不知凡几。望凤山虽然广阔，但夜离殇二人一路走来，还是看到了许多出门踏青之人，有文人骚客，也有待字闺中的少女，武林中人总是性子开放一些的……

 

“离殇，这里人多，我们去别处转转吧。”四处走走停停，钟离偌不由得不耐烦了起来。夜离殇不喜欢易容，出门前他好说歹说夜离殇就是不同意，弄得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甚至还有很多的男子都会盯着夜离殇看上几眼，这让钟离偌的心中极度的不高兴。

 

对于别人的目光，夜离殇总是不在意的。从小到大，他无论在什么时候后面都会跟着人，不说别的，至少两个暗卫一直跟在后面。即使暗卫的隐身技巧再怎么完美，功夫不到家就是会让人感觉出来，偏偏暗卫之中没有一个功夫比他好的，被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再不将别人的目光当做一回事。

 

不过夜离殇自然不知道钟离偌打的是什么注意，既然他想换个地方，那自己也不会介意。

 

可是路一共就这么几条，即使再怎么走也是无济于事。钟离偌双眸微眯，望向了左边不远处。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山顶，没有去往山上的道路，虽然对轻功绝顶的武林人而言，那不算什么，却也不是谁都有那么好的兴致寻这么一处荒僻的地方。

 

“我们去那吧。”指着那处不远的山顶，钟离偌拉住了夜离殇，语气中透着微微的兴奋。

 

夜离殇淡淡的看了一眼，不明白为什么钟离偌想去那种地方，但是看着那双严重透着的兴奋和浅浅的期待，还是点了点头，“好。”

 

钟离偌笑的更加欢快了，长臂一览，已经勾住了夜离殇的腰身。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刚刚还立于此处的两道人影，就这么生生消失在了眼前。当然，此处的武林人众多，大家也都是有见识的，顶多羡慕或者感叹一下此人轻功的卓绝，也便将此事抛诸在了脑后。

 

山顶上，却也并非是人们想的那些荒芜，长满了碎石。此地甚为平坦，而且同样被青草绿荫所覆盖，向下望去，还能体会一种俯瞰的感觉，对于赏景来说，是一处相当不错的地方。

 

即使已经立于山顶之上，钟离偌仍旧搂着夜离殇的腰，只不过人微微靠在了夜离殇的怀中。两人本来身高相差不多，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彼此交叠在一起，画面异常的唯美。

 

“隐，去外围守着。”四下无人，绝对是吃豆腐的绝佳时机。纵然钟离偌不在意其间的过程被别人看了去，夜离殇却总是要在意的，若是因为他一时面薄……还是让隐去别处吧。

 

几乎没有感到什么波动，隐已经消失在了山顶，他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直到周围空无一人，夜离殇才有些警觉地看着钟离偌，拍开了腰上的手，向后微微错开一步，斜睨着人，“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无辜地望向夜离殇，钟离偌笑的魅惑至极。

 

夜离殇自然不相信他的话，这钟离偌说出去的话，十句里也就五句是可信的。一时不查，竟然被他带到了这种地方。夜离殇暗自叹息一声，怎么自己就这么信任他？

 

“我真的不想干什么，只是讨厌下面的人看你的眼光。”这次钟离偌倒是不笑了，神情中也带了几缕严肃，眼眸深处闪动着一丝不悦。

 

夜离殇被他的眼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寻了一处突起的石头坐了上去，也懒得和人计较什么。

 

钟离偌自然也跟了过去，挨着夜离殇坐了下去，看着莹蓝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你的眼睛是红色的？”沉默半晌，夜离殇看了看钟离偌的表情，一直保持在似笑非笑上，却不知道再想什么。抿了抿嘴唇，还是问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对此很疑惑，按说人的眼睛只有黑色和棕色，即使颜色略有偏差，也不会有暗红色这样诡异的色泽。

 

“你，很想知道？”隔了好一会，钟离偌才转过头看着夜离殇，眼中的色彩变幻莫测。

 

“如果不想提起，便不要说了吧。”看着钟离偌脸上的表情，夜离殇沉默了下，他只是好奇，却并没有到非要知道不可的地步，若是钟离偌不想说，便算了。

 

“也没有什么。”叹了一口气，钟离偌将头靠到了夜离殇的肩上，开始了陈述。

 

“自我有记忆时起，就一直生活在云湘阁中。不知道父母是谁，不知道从哪里来。阁中像我这样的孩子有很多，可是我们之间从来不会有友情……或许，有一个人，可惜他死了。”钟离偌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显然那个死掉的孩子对他，或许很重要。夜离殇迟疑了一下，伸手揽上了他的肩，“不要说了。”

 

“没有关系。”钟离偌偏过头对他微微笑了笑，眼中的伤感一闪而逝，“云湘阁里每天都会有人死亡，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孩子，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分别？后来我提出想去试毒，”钟离偌的话顿了顿，轻轻笑了，“试毒便是每日里试验各种毒药，在毒药中浸泡，九死一生，据说没有人能熬过三个月。可是我活过来了，如你所见，好处便是百毒不侵。当初也是我命好，歪打正着将毒素与自身功法结合，即使再如何痛苦，我毕竟熬过了最初的日子。只是随着功力加深，我的眼睛就变得越来越红，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钟离偌忽而邪魅的笑笑，眼中似乎有一道狠厉的气息一闪而逝，“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坐上的云湘阁主？”

 

夜离殇垂眸看着他，眼帘颤了颤，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过去的事情，不想提便不要提了。”

 

“云湘阁的上任阁主，是我杀的。”钟离偌笑的越发诡异，眸中邪气四溢，“是上任阁主教会了我，只有将全力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可以为所欲为。所以我夺走了他的一切，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肢体在眼前分解。”似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钟离偌原本易容成黑色的某种多了丝血色，即使现在也可以听出来他话语中的恨意。夜离殇不懂，是什么样的仇恨才会让他如此恨一个人，他记得自己唯一如此恨的，便只有当初害死了父亲的那些叛徒。只是他没有问下去，有些事情，过去便过去吧。

 

“你觉得，我的眼睛是不是很可怕？”话音一转，钟离偌忽然将话题引了回来，并且环住夜离殇的腰，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

 

“很漂亮。”见钟离偌将话题从沉重引了开去，夜离殇自然随波逐流。只是他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红润的唇抿了抿，脸色有些发红。

 

钟离偌的肩膀微颤，轻轻的笑声溢出，他将头抬了起来，已经变回了暗红色，“真的吗？”

 

夜离殇微微错开了视线，向下垂着的头掩住了脸上的潮红，“嗯。”

 

不管刚刚有多么沉重，多么悲伤，钟离偌这会的心情也已经变得好了许多，尤其是看到夜离殇带了些许尴尬的表情，更是笑得妖孽万分。白皙修长的手指托起了夜离殇低垂的头，钟离偌邪邪地看向夜离殇，“怎么就将头低下去了？嗯？”

 

夜离殇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变得更加红润了些。怎么刚刚还很沉闷的气氛，这么一会就变得暧昧了起来？

 

暗红的眸子笑意更深，微微倾身，两人间的距离变得更加的小了起来，夜离殇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双暗红的眸子就在眼前……

 

“殇儿，当我听说你做了雪溟宫的宫主时，我其实很嫉妒你。凭什么你可以轻松的得到这一切？你知道吗？”近在咫尺的红唇微微开合，钟离偌的食指还拖在夜离殇的下颚上，红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双清冷的眼。

 

“我……并不是很容易坐上这个位子。”这样的姿势，太过于暧昧，钟离偌带来的压迫感，和他最后一句话，让夜离殇有些慌乱。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慌乱，突兀的翻转在心中，隔不开，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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