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窗景致

                                           图文/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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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晚风吹着窗台，空气有些湿润，茉莉花开在墙角，我采下三两朵，沏上一壶茉莉绿茶。今年的茉莉长势格外好，连着一个多月来每日都会为我开上几朵，让我每夜都可享受它芬芳。

窗外的竹在盛夏总是很茂盛，竹叶密密，随风婆娑，那个鸟窝还在竹丫间，它已经空了许久。每次给竹子浇水时，我都会看着这个小小的鸟窝发呆几秒。

在春末时，有两天未看竹，第三天开窗一看，竟发现一个小巧可爱的鸟窝筑在竹间。欣喜之余，好奇到底是什么鸟儿择了我这高楼之上的竹间筑窝？等到暮晚，轻轻靠近竹窗，总算是看到了鸟儿的小脑袋。鸟儿并未发现我的靠近，只顾自己目视窗外的暮色，若有所思的模样。仅凭它的小脑袋，无法判断它是什么鸟儿。不过无论是什么鸟，它的到来，都让我心生欢喜。

翌日晨起，发现小鸟竟还未离开，于是又想凑近细细地瞧瞧它。蹑手蹑脚地靠近窗边，缓缓移动窗子，但无论自认为是多么小心翼翼，我的到来还是惊到了它。它一阵慌乱地扑腾着翅膀飞起，样子像是未成年的鸟儿，小小的身子有些笨拙地穿过竹间，朝栏杆处冲去，而后就不见了踪影。那刻，我实在是懊恼自己的鲁莽，看着空了的鸟窝，也就只能默默祈祷天黑时，鸟儿还会再飞回来。

只是，天黑下来了，鸟窝还是空的。一直到晚上十点，依旧是空的。也就在那时，我看到小区的信息群里有人发出信息，说在小区A幢楼下发现一只小鸟，翅膀受伤严重，已无法起飞。看到这则消息，我心里一阵不安。那一夜，我睡得很是不好。

自那天后，我每日都要去看看鸟窝，这一看就看到了盛夏，鸟窝依旧安静如斯。我知道鸟儿已是一去不复返，这小窝也就成了我窗外的一个念想，一份守候。

竹间有一株芭蕉，是我去年种下的。仅一尺高的它在春天开始抽出新芽，长到这个盛夏，速度有些惊人，从一叶长到八叶，高度已达六尺。种芭蕉一直也是我的念想，这个夏天，也算如愿。那一张张舒展的叶子透着一股安静的热烈，在落雨的时候，那翠润的姿态，会让我有片刻的恍惚，以为是在老屋的庭院里，坐在瓦檐下听芭蕉落雨声。

在这个初夏，家里来了一个喵星人，它叫猫小松，刚满四个月，是女儿的“女儿”。女儿把我介绍跟猫小松说，这是你的“外婆”。我马上否了女儿的话，说，千万别这么叫，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叫作“外婆”。我是一个不主张养宠物的人，害怕触摸所有的动物，无论它们看起来是如何可爱。我跟女儿“约法三章”：不许猫小松到我的卧室，不许猫小松到我的茶室，不许把猫小松留下跟我过夜。

不过，猫小松小姐很快就废除了我的“约法三章”。只花了一周时间，就用它的魅力迷惑了我，我不得不臣服于它那雪白的小毛爪之下。

每天下班回家，一开门，猫小松就踩着它的猫步向我跑过来，确切地说是似跑非跑，似快非快的步伐，这个时候的猫小松不像是猫小姐，而是像猫王子，潇洒自信，极具魅惑。猫小松喜欢在我的长裙摆下蹭着我的绣花鞋，然后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的脚步一起穿过厅堂，走过廊道。它会极其默契地配合着我的脚步，我快，它亦快；我慢，它亦慢；我停，它亦停。

猫小松彻底打动我的心是有一次我去茶室忘了关门，它一个箭步跟了进来，然后躲在罗汉床下，无论用什么方法引诱，它就是坚决不肯出来。我一气，把它独自关在了里面。半个多小时后，我轻声打开茶室的门往里看，茶室里所有的茶具都原位没动，而猫小松呢，它就蹲坐落地窗前，微微仰着它的小脑袋，安静地看着窗外，一副宠辱皆忘、云淡风轻的样子。这景致，让我的心瞬间柔软无比。我走过去蹲下身子，轻抚猫小松的小脑袋，与它一起看窗外的蓝天白云和风吹叶动的竹子与芭蕉，还有那个空空的鸟窝。

我愿时光就此停驻。

猫小松的世界很小，自从它进了这个家门，这里就成了它的全世界。这一窗之绿也就成了我和猫小松经常一起共赏的景致。在它安静下来想独处的时候，它就躲在这里的窗帘下，把自己隐藏起来，没有任何声息，似乎它就不曾来过这个家。

在猫小松满六个月时，我忽然有点伤感。听说猫的寿命只有九年左右。

这世上没有永生的生命。我的竹子、芭蕉、茉莉、猫小松，它们迟早都会离我而去，当然还有我自己，我也终将会离开这个世界。生命的凋谢是自然秩序的一部分。因之，当我说“我有一窗景致”时，其实是想表达我的一份感激，它们都很庸常，但它们滋养过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