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的葱茏岁月

                                             图文/夜色

    我就这样带着安静、自由、纯真的情怀隐在这片隐于城市间的葱茏里。在这里，我听雨，赏月，观雪，看星，有着无数的奇思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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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写些什么？写忧伤？写不舍？写深情？

那是我最后一次站在这些桂树下采桂花了。是真的，最后一次了。在个冬末我就要搬离这里，这里所有的一切我都留下——十株桂树、十二盆竹子、两株玉兰、两株含笑、两株茶树、一株榕树、一株芭蕉、一株樟树，还有一些小盆的海棠、枙子、茉莉。

芭蕉是今年刚种下的。一天夜里，与挚君聊天，聊到雨打芭蕉的妙境，第二天我就种下一棵。樟树也是今年新生的，但它不是我种下的，是筑窝在我家榕树上的鸟儿带来种子，把它遗落在了榕树旁边，在春天的时候，这颗种子发出了芽。我没看好这小芽子，以为它一定也是像别的小樟苗一样出来露个脸很快就夭折了。但这棵樟树却是给我带来意外的莫大欣喜。我看着它一日一日茁壮成长，到秋天的时候，已长到两米多高，枝干挺拔。我很感谢那只带来种子的小鸟。

我的竹子、桂树、玉兰已陪了我十年时间，我看着它们从小小少年到盛年繁茂。我记得看到第一朵玉兰花绽放枝头的感动；记得桂树第一年开花时，女儿一个人跑到楼上采花下来给我，说要给我泡桂花茶喝的样子。那次的桂花茶是我至今喝到过的最香美的。

我就这样带着安静、自由、纯真的情怀隐在这片隐于城市间的葱茏里。在这里，我听雨，赏月，观雪，看星，有着无数的奇思妙想。我经常会在月夜里，坐在婆娑的竹影下，想着外星人突然降落在我的园子里，我与他她对酌，听他她说这个世界之外的世界……这样的想法，对于一个中年女人来说实在有点可笑，但我就是喜欢任思绪在这样的葱茏里天马行空。

可惜，这样的时光即将结束。在离别的日子渐行渐近时，我开始有点忧郁，开始动不动就伤感，开始说不得离别之词。我想我必须要带走一树葱茏。可是我的这些葱茏都只适宜种在室外，它们不能没有阳光。而我那高在云端上的新居哪里会有这样的一寸多余之地来容纳下它。

终于，我找到了一个地方。发现新居卧室的一扇边窗外面有一个设备小阳台刚好可以种得下一棵小树时，我万分欣喜。为了这一棵树的葱茏，我对设计师说，无论如何这里不能放空调外机，我要用它来种一棵树。

一棵树？设计师满脸讶异。

对！这是一棵特立独行的树。我很认真地说。

那么，我该带走哪一树的葱茏？竹子、桂树、玉兰、芭蕉、樟树，它们各有气质，我都很喜欢，都想带走。我选择不下，与挚君说起这事。挚君说，带走竹子吧，你不可居无竹。

嗯！挚君懂我。在这个园子里，我原本全部种的是竹子，后来才慢慢添种了别的树木。就外形而言，也是竹子最宜种在那云端之上。我想着我躺在32层楼高的床上，可以看到窗外竹影绰约，可以那么直接地怀想曾经的那片葱茏，心里总算有点安慰。

2.

买我旧房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妇，30岁出头，女人个子小小的，五官秀气，有身孕5个月左右，她叫我叫她苗苗。苗苗已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她老公是重庆人，她是宁波人，他们毕业于温州大学后留在这里创业，这次买房子没有向家里要一分钱，很能干的一对年轻人。

苗苗说喜欢我家的风格，说看得出来我家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用心布置的。这是肯定的。我在这里住了十八年，房子虽然是旧了，但软装上大都置换过，都是我心爱之物，比如我的罗汉床、我的珠帘、我的仿古老家具、我的挂画，我都想带走。但苗苗夫妻那么干脆地以这个小区最高的价格买下我的房子就是希望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留下给他们。我虽有些不舍，但我其实也是乐意的，我不想因为我搬走了某样东西而散失了这个家曾有的风格，既使这里以后不是我的家，可我感觉它还是依旧存在的。

除了家里的一些物件，最不舍的当然还是楼顶上的这片葱茏。那天，在房管交易中心，我对苗苗说，这片葱茏已把它们最好的光阴给了我，我担心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松土与移盆，可能不久以后会枯掉一部分。苗苗说她与她老公都不懂，但她的父亲种过花木，懂这一行。我叫苗苗搬过来后马上把她的父亲接过来，让他好好给它们重新栽培一下。关于这事，我强调了两次。

那日，办好房产交接手续后回家，我站在这一片开得如此盛大的桂花树下，没有往年的那种快乐。趁着一场雨未下之前，我把桂花采下。看着缀满枝丫的桂花纷纷落下，落在透明的伞上，很快就积起厚厚的一层，像桂花雪，真是美得让我忧伤。

约朋友来家里，我说要煮桂花茶给她喝；我说今夜这桂花，与众不同。

傍晚，开始下起暴雨，一直下个不停。我想信息朋友，告诉她风雨太大，我们改天见面。但最终我没有把这条编好的信息发送出去。我将水烧好，把红茶与桂花放入陶壶里，一切准备就绪，门铃声准时响起。

开门，朋友一看到我，说，风雨无阻！

我会心一笑，迎她进来，拥抱，然后开始煮茶。我跟朋友说，我想跟她分享这最后一期的桂花。

这一夜，我聊我的这个家，聊我的园子，聊我与这些生命如何休戚相关，聊这过去的十年光阴，唯一没有聊的是十年之前我在这里所有的痛。

陶壶里的桂花与茶已换了三次，我与朋友在氤氲的香气里一直聊天到深夜。友说，就想听我这样说着说着，然后睡去。但我们最终还是要道别，夜已太深。

   雨已停。临睡前，我上楼看暴雨过后落了一地的桂花，还有竹子、玉兰它们。我静默着，它们也静默着。总有一天，它们和我一样，都会在时光里老去。还好，我已把它们一次次记入我这十年的光阴文本里，它们所带给我的快乐，在以后的岁月里，我可以随时就翻到一页。我确信，当我满目苍老时，只要想起旧时光里的它们，目光一定葱茏如初。 

    注：图片为手机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