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远去了,我的乡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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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远去了,我的乡音
文/夜色如茶
那雨中的廊桥、那晨曦间缭绕着一层层薄雾的大片森林和日落下的村庄、还有那些说着一口与父亲同样方言的纯朴的乡亲们,这一切总是让我感觉有种难以表述的亲切,让我魂牵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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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我驱车回老家看望父亲。刚一进大门口,便看到父亲站在窗边等待的身影,然后听到父亲用他那浓重的方言说:“回来了!琳子和娃娃回来了!”瞬间,我眼前的一切便开始变得熟悉亲切起来。
从我有记忆开始,父亲一直只讲他老家的方言。这种方言在他居住的那个小城里只是其中的一种。小城虽小,但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却说着好几种语言,我听到过的就有五六种。小城原本只有一种方言,像父亲他们这些方言都是随着从各自的乡镇迁徙到小城的人们带来的,久而久之,小城里就形成了几大派系方言,只要一听口音,就知道你是哪一方人。
父亲的老家离小城大概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只因爷爷奶奶都已不在人世,且大部分的亲戚都已搬离那里,父亲也就只有每年的清明时节回去一趟。我只去过两次,虽然仅仅两次,但那雨中的廊桥、那晨曦间缭绕着一层层薄雾的大片森林和日落下的村庄、还有那些说着一口与父亲同样方言的纯朴的乡亲们,这一切总是让我感觉有种难以表述的亲切,让我魂牵梦萦。
女儿说她的母语是普通话,可如果追溯到我的母语,那应该还是父亲所说的那系方言。在牙牙学语时起,父亲都是用他家乡的方言和我对话,直到五六岁时才学小城本地的方言和普通话。
后来,我离开了小城,来到现在这个城市,普通话成了我的主语。自从母亲去世后,家乡的方言更是说之甚少,虽然家乡离我居住的这个城市也算不上遥远,但每年回去看望父亲的次数却是寥寥可数,而且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十多年过去,世事变迁,我发现自己正慢慢地忘记我的母语。
不记得是从哪一日开始,我发现自己在电话中与父亲说话时竟然语拙,父亲家乡的方言在我口中变得阴阳怪调,以至于让电话那头的父亲老是问:“什么?你说什么?”
我怕父亲听得吃力,索性改用小城本地的方言与父亲说话,还好父亲能听得懂,就这样,电话中的我们用不同的语言嘘寒问暖。
这次回家,刚好有邻居阿姨到父亲家串门,听到我与父亲的对话后,笑我怎么都忘了自己老家的语言。是呀,父亲离开他的家乡整整五十多年,可他的乡音依旧;而我离开父亲只不过十五年,就已快失去方言的能力,我真是个忘本的人哪!那一刻,我真感觉汗颜,甚至有些可耻!
这祖祖辈辈所说的语言,到了我这里怎么就语拙了?
以前,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我恨不得把自己的乡音褪尽。女儿出生后,哪还会跟她说老家方言,家里家外一律标准普通话。如果说女儿这一代还能听到她外公所说的老家方言,那再下一代呢?他们的母语全都是普通话,这些纯朴的乡音是不是在岁月的流逝中也逐渐消逝?
就如我现在所居住的这个城市,在十多年前,除了年轻人,四十岁上以的中老年人几乎都只讲本地方言,虽然他们对方言的偏执让我们这些外地人有点不适应,但却让人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凝聚力。
后来,也许意识到只局限讲自己的方言不能与时俱进,于是,整个城市开始大力积极地推广普通话。现在,大部分的90后孩子除了会讲普通话,本地的方言可是一句也不会。眼看着方言日渐衰竭,地方文化正被慢慢扼杀的时候,有关部门察觉到了这个现象,于是好几个地方电视台轮番推出用本地方言主持的节目。只要你一打开电视机,那地地道道的乡音传入你的耳朵,这方言里承载着祖辈遗留下来的地方文化,身为这一方水土的人们听着,一定是感觉特温暖亲切。
方言是故乡的根,根根相连。常年在外的远方游子如在他乡遇见一个与自己讲着同一方言的人,泪岂能不润湿了眼眶?乡音里有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情啊!
失去方言能力的人,那他(她)也是对故乡的根失去了牵附。
告别父亲,在回来的路上,我的心事有点重。父亲已是年迈,现在和我用老家方言说话的人只有他,我突然害怕如果哪一天父亲走了,他是否也会带走了我的乡音?带走那时常让我魂牵梦萦的美丽家乡?想到这里,我伤感啊!
快到市区的时候,父亲打来电话,他那浓重的方言在电话那头响起,问我到家了没有?我努力地跟着父亲的语调,告诉他,已快到了。我不想再用另一种语言和父亲对话,我要重新拾回我的母语,这父亲说了一辈子的母语!我想,在明年的清明节一定要陪父亲一起踏上那片久违的、让父亲深深牵绊的土地。
余光中老先生在他的诗中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而我呢?我的乡愁是那渐渐远去的乡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