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还是去年的八月份,小波辞职了。这个消息是队长老海告诉我的。
小波是我们小区院落的一名保安,保安值班分白班晚班与固定巡逻〈一小时巡一次院落〉三个班次。小波值班不知为何专挑晚班,他的举动,轻易化解了老海头痛不已的人员值班安排。虽然都是漫长的12个小时,但晚班比白班更难熬,多数保安宁可值白班。为何?白班新奇的事和出彩的事大概率更多一些。比如:那么多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进进出出的车,自然形成了白天的多重风景。有时候,某个漂亮的少妇或是某个青葱的少女出门进门,都可缓解漫长值班时长带来的疲惫与辛劳。值晚班则是傍晚七点开始,到十点以后,一般情况下,院内院外走动的人或车就稀了。接下来就是让人浑蒙的深夜了,只有沉沉黑夜与保安自己粗重的呼吸交织相伴。依我看,保安们的选择,完全出自一种生存的本能,难有对错。于是,必然之间,我与小波便有了许多交集。一个是保安室有值晚班的小波,一个是专挑傍晚出门散步的我。每次出院落大门途经此处,我都会停下脚步与小波闲聊一阵。
小波性格好,待人热情,周正的国字脸永远都荡漾着谦卑的笑意。他在小区院落居民中的好口碑,除了来源于他的热情外,还有他骨子里冒出来的侠肝义胆。院落里但凡有男女老少有求于他,小波都会毫不犹疑予以援手。比如背个桶装水呀,提袋米或一把时蔬呀,还有保安室临时放些生活用品呀等等的烦琐,都难不倒他。保安室对过的垃圾站,有次勾来了一只流浪猫。因为这里常有院落居民吃剩丢弃的鱼骨头、鱼汤及其它厨余下水,流浪猫如同觅到了一个免费救济食堂。从此它便在此定居了,小波每天晚班会准时搁一碗冷开水放到流浪猫跟前,到了冬天,他又将流浪猫的窝,移到对面办公楼底部暖气管道的过道旁。一段时间后,这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猫肥了,虎斑底色也发亮了,只要看到小波端水来,流浪猫就呜呜往小波裤腿上磨蹭,这是一只有情感的猫。院落里的居民当然记得小波的好,他经常收到居民的各种小馈赠〈开始小波坚辞〉,节假日好吃的饭菜、还有烟酒水果、没拆封的新棉袄、T恤,都往他手中塞。小波只有纳纳的说:谢谢,这怎么要得,我又没好物给你们……
上个星期,
善良、侠肝义胆的小波走了,他是1975年10月出生的,正值壮年。去年秋天,他辞职是去广州一家医院看病的。他似乎知道了自己已经快速恶化的病情〈肝癌〉。病重住院期间,凡我们小区院落保安队以及居民的所有电话包括微信,他都不接不回应了。我猜测,小波肯定是不愿麻烦人,也不想麻烦人,更不愿熟悉的人,看到他日见消瘦的面容吧。小波的自尊与骨气,再一次丰满了他的为人。如果那张永远都荡漾着谦卑笑意周正的国字脸,还能够有居民偶尔记起,他肯定会欣慰的。
天堂有没有白玉兰呢?如果有,请上帝帮我带一束白玉兰给小波吧。小波跟我说起过,他喜欢白玉兰,白玉兰是那么地洁白无瑕。小波,你的白玉兰正默默地凝望着你呢,小波,你慢点走啊。
〈 小波、老海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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