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从小就树立了远大抱负,只是机缘巧合,总也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多年后的今天,她在北京成为了打工一族。没有户口,没有晋升机会,似乎部分受到户口问题的影响,婚姻大事也一直难以圆满解决。朋友来电话,叙述着自己的种种烦恼,述说着多年来的奔波与辛苦,也说起另一个她所不太认可的朋友的正确选择,以及自己对那人的羡慕。那个朋友,从小胸无大志,满足于现有的一切,在家乡的小城里做了个小公务员,找了个并不优秀的老公,但却安安稳稳,过着小富即安的生活。没有陷入自己的不满意中时,北京的朋友会觉得自己生活的充实和上进,并为此带有一定的自豪感。可是,今天的她却似乎在想着自己的不幸福,并对家乡小城里的朋友不无羡慕了。
听着朋友的抱怨,我一边劝慰着她,一边却也想起了另一个场景。我为自己的生活琐事对一个朋友大加抱怨。那朋友因为身体缺陷的原因,却是不可能拥有我所遭遇事情的机会的。他听着我的话,悠悠地说了句“别为这样的小事犯愁了,这有什么,有人想有这样的烦忧还没有呢,你挺不错了”。我突然警醒,是啊,这算什么呢?还有很多人羡慕着想要而要不到这烦忧呢,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虽然我知道,如果他处在我的位置,他也很可能会抱怨。可是,问题却在于,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啊!我的烦恼却是他所可望而不可即的,那么,我的问题还成其为问题吗?
一个女孩来和我谈她的困扰。这是一个很内向的女孩,高高的个头,柔柔的声音。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一个少数民族的女孩。女孩生长在沙漠边的一个小村庄里,恶劣的环境条件下,村子里的人都那么穷。很早的时候,为了妹妹能够继续上学,成绩一向很好的姐姐就外出打工了。现在,为了姐姐能够上学,妹妹也外出打工了。可就是这样,姐姐妹妹一年也挣不到多少钱,她们只能解决了自己的问题,甚至,自己都还很成问题,她们没有更多的能力再资助自己的手足同胞了。
女孩考上大学,是全村人的骄傲,村民们聚集起来,把自己家里能够挪出来的钱给了她。父母又借了一些高利贷,于是,女孩出门来到了学校所在的这个大城市,满眼的灯红酒绿里,哪里是她的栖身之所呢?
妈妈因为眼角膜的问题,已经濒于失明了,眼前的菜在哪里,是些什么,妈妈根本就看不出。白内障复明工程帮不了她。医生说,这样的手术要到大城市去做,要花很多很多钱,妈妈根本就不再考虑这个问题了。可是,作为家里唯一的劳动力,爸爸竟然也患上了眼疾,并且,因为其他各种疾病,竟然不可以多服用对抗这种眼疾的药物。日常生活也成问题的父母,如何支撑女儿庞大的学费?一想起他们的生活状况,女孩眼里就充满了忧郁。
整个家庭都陷入了黑暗。女孩希望自己不要再依靠父母了,她想去打工,可是,她并不熟悉汉语,她在日常的学习和生活中都感到语言沟通的困难,她将如何自处?女孩的眼睛里,声音里满是无奈和悲哀。
我再次自责了,面对她的问题,我的问题似乎真的不算什么,而我的北京的朋友,她不是也挺幸福的吗?她可以依靠自己而生存,可是,世间上,还有很多人,他们跟其他所有的人一样,有着自己的梦想和期望,但却因了身体或者贫穷的原因而无法依靠自身的力量而达到某些并不高标准的目标。他们,难道不是那真正应该为自己的不幸而忧伤的人吗?可是,为什么我们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状况而伤感呢?
我想起了一句话——“我们可怜的人类都有这种骄傲,每一个人都以为他自己比那在他身旁哭泣的人更痛苦”(摘自《基督山伯爵》)。可能,这确实是很多人的毛病。有了,还想再有;好了,还望更好。或许,正是这种永不满足在推动着人的发展,有不满而行动的心灵,才可以发现各种前进的契机。可是,一旦不满足变成了无穷无尽的抱怨,我们也就难以再前进了。一个被不满和愤懑充斥的心灵是无法找寻到前行方向的。
写及这里,我又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独自游历在外的人,在经过了漫天风沙的洗礼后,终于看到了一处牧民的帐篷。又饿又渴又累的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去。远远地,他看见一个女人,在水井旁吃力地打水,顺着逐渐卷起的粗大的井绳,水桶在一点一点地升起。“她是多么可怜呀,日复一日,干这么些吃力无聊的活”旅行者想。发现客人的到来,女人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并且主动给他舀了一勺水,“快喝了它吧,可怜的人”。瞬间,两个人的地位发生了颠倒。
谁是真正可怜的人呢?
“可怜”竟也有其相对意义,这或许就是认识角度不同所带来的差异吧。那么,我们还要死死抱住我们的可怜可悲,不肯放弃作为人性弱点之一的“关注远处,而忽视脚下(摘自《人性的弱点》)”吗?,“可有时深刻就在被忽视的地方”,还是不要总让自己沉浸在我们的弱点之中,而错过了永不满足所带来的合理的激励功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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