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欧阳的电话叫醒，为下午的签约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按照林启正的指示，对合同做最后的调整，并仔细校对合同的正文和附件，确保没有任何错误。的6395ebd0f4b4
　　下午四点，签约仪式即将开始。会场定在市政府的会议大厅，现场人头攒动，气氛热烈，许多媒体记者持机待拍。我工作已完，站在角落喝可乐，忽见傅哥也在人群中无聊地走动，连忙朝他招手，他走过来，憨厚地笑道：“邹律师，辛苦了！”的bbcbff5c1f1ded46c25d28119a85c6c2
　　“傅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问。的aa942ab2bfa6ebda4840e7360ce6e7ef
　　“我呀，林总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来呗！”的9cf81d8026a9018052c429cc4e56
　　“如影随形？”的7647966b7343c29048673252e490f736
　　“对、对、对。”的da8ce53cf0240070ce6c69c48cd588ee
　　“那我下次有事找你，就只要看林总在哪里就可以啰。”我笑道。的d18f655c3fce66
　　“哎哟，邹律师，你怕是说反了吧，你会有什么事找我呀，顶多是找林总时，我帮你通报一下。”傅哥忙说。的0537f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以后我也没什么事要找他，很快我就不在致林做了。”我说。的4daa3db355ef2b0e
　　“为什么？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傅哥奇怪地问。的f57a2f557b098c43f11ab969efe1
　　我惊讶地看他：“要解决什么事啊？”的f8c1f23d6a8d8d7904fc0ea8e066b3bb
　　傅哥忙解释道：“哦，前段时间听说你要走，后来见你还在做，我以为没什么变化了呢！”
　　“只是所里一时找不到人接替我的工作，所以暂时做一下，马上就会有别的律师来接我了。”
　　“其实领导们对你的工作很满意，你走了的话，也是我们公司的损失啊。”
　　“呵呵，傅哥你太过奖了，说实话，像我们这种工作，只要拿一本法典，谁都可以干。”我谦虚地说。的01386bd6d8e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那可不能这么说，比如我，给我一本，我也不知从何翻起呢！”傅哥滑稽地作翻书状。
　　我们俩都笑了起来。的74bba22728b6185eec06286af6bec36d
　　此时，门口出现混乱情况，闪光灯开始猛闪，我们都转头望去，只见一行人走了进来，全都是红光满面领导模样的人物，当然，中间还夹着个林启正，他穿着一身十分合体的黑色西装，白衬衫配深灰色斜条纹的领带，在臃肿的中年男人里，显得格外高挑俊朗，气宇不凡。我心里暗赞，如此老套的搭配也能被他穿出富贵之气，真不容易！的2050e03ca119580f74cca14cc6e97462
　　签约仪式按既定程序一项项进行着，他一如既往地低调，没有上台讲话，招揽风光，而把发言的机会派给了欧阳部长，当欧阳在发言席慷慨陈词时，他稳坐在主席台上，目视前方，表情淡定，仿似一切与己无关。的cbb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站在光线暗淡的角落里，只知一味地看着他，仿佛要背下他的每一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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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签约之后，是安排在酒店里的豪华盛宴。的a8ecbabae151abacba7dbde04f761c37
　　我本想逃走，结果被兴奋的欧阳部长一把抓住：“邹律师，来来来，辛苦了这么久，一定要好好干一杯！”的e94550c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无法，我只得跟着他走进宴会厅。的daca41214b39c5dc66674d09081940f0
　　幸好我比较不重要，主办方将我的座位排在了另一桌，没有和林启正等显贵们同在一起，我暗舒一口长气。的dbe272b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众人坐定后，又开始了冗长无聊的祝酒辞及对“年轻有为”的林总的阿谀奉承，再然后，就是交叉进行的你来我往的敬酒与回敬。我不在火力区内，可以安安全全的吃着美味的海鲜，回头看林启正，周围总有着手端酒杯的说客，他客气地微笑着，客气地喝下众人敬过来的酒。我有些为他担心，这样喝下去，何时是个尽头？的2dea61eed4bceec564a00115c4d21334
　　而饭桌的另一端，欧阳部长作为今天致林最出风头的人物，也已经被围个水泄不通，哪还顾得到与我干杯？的db8e1af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正吃着，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高展旗电话至：“美女，你在三亚过得太滋润了吧？乐不思蜀啦？”的0584ce565c8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明天就回来了，急什么呀？”四周人声鼎沸，我下意识地提高嗓门说话。
　　“我的存折带在身上都快半个月了，就等着你审查呢！”的a3d68b461bd9d3533ee1dd
　　我笑了：“好同志，态度不错，等我回来，一定优先考虑你！”的a8baa56554f96369
　　正在此时，一杯酒端到了我面前，我抬头一看，竟是林启正。我忙挂了电话，起身相迎。
　　他身上酒气正浓，眼睛里又泛着红红的血丝，他将酒杯举向我，说：“这段时间辛苦了，我代表公司表示感谢！”的4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赶忙端起桌上的酒杯，客气地回答：“这是我应该做的。”的ffeabd223de0d4eacb
　　“我喝完，你随意！”话音未落，他一仰脖，已把满满一杯酒灌了下去，而我的酒杯都还没来及凑到嘴旁，他已转身离开。的0efe32849d230d7f53049ddc4a4b0c60
　　这是搞什么？！我尴尬地端杯立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幸好周围的人都在大快朵颐，没人注意到我，我讪讪地坐回原处。的89f0fd5c927d466d6ec9a21b9ac34f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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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宴请结束，整个包厢已是一片狼籍，欧阳部长早已倒在椅子上不醒人事，林启正还在应付几个酒后胡言的地方官员。同桌的人都已走得差不多，我正为难该如何是好，傅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邹律师，我找两个人把欧阳抬回房间，你去帮林总解解围，然后送他回房间，他也喝了不少了。”的b2eeb7362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忙点头答应。的d395771085aab05244a4fb8fd91bf4ee
　　傅哥不知从哪里喊来两个帮手，将烂醉如泥的欧阳架起来，走出了包厢。
　　我走到林启正旁边，对他说：“林总，晚上那个会议还开不开？”的30bb3825e8f631
　　林启正转头看我，马上明白我的意图，顺着我的话说：“开，当然要开。”然后转头对几位官员说：“对不起，我晚上还有个内部会议，不能陪各位了。今天非常感谢！”的ef4e3b775c
　　那些官员只好起身相送。我们终于走出了包厢。的210f760a89db30aa72ca258a3483cc
　　来到酒店大厅后，林启正转头对我说：“谢谢你帮我解围，欧阳呢？”的ca9c267dad
　　“他已经醉得不行了，被傅哥他们抬回房间了。”的8d317bdcf4aafcfc22149d77babe
　　他点头，然后说：“我没事了，你先回房休息吧。”的c3e878e27f52e2a57ace4d9a76
　　“那你呢？”我问。的f85454e8279be180185cac7d243c5eb3
　　“我自己走走，没关系，你先回去吧。”他说完后，径直向大厅的后门走去，毕竟喝了不少酒，他的脚步有些浮动。的fccb3cdc9acc14a6e70a12f74560c026
　　我站在原地，颇为犹豫。此次三亚相见，他的表现疏远而又陌生，自是不想与我有过多的接触，我也该知趣地躲远些才好，但是他今晚已有些不胜酒力，如此一人外出，毕竟不太稳妥。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跟在他的身后。的f7664060cc52bc6f3d620bcedc94a4b6
　　远远地，我跟着他，看见他走上了沙滩，停住了脚步，接着蹲了下来，一动不动。怎么回事，不会是出什么状况了吧？的3b5dca501ee1e6d8cd7b905f4e1bf723
　　我悄悄地凑近些，发现他正用打火机在烧着什么，海风太大，火刚点起来，就被风吹灭了，他又点，又吹灭，又点，又吹灭，反反复复。的02e74f10e0327ad868d138f2b4fdd6f0
　　我看到无法忍受，不知他到底在干什么？干脆走上前去，蹲在他对面，用身体帮他挡住海风，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继续用打火机点着手里的东西，火苗再次蹿起的时候，我帮着他用手捂住那火苗，借着火光，我发现，他正在烧的，是自己的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他，坐在办公桌前，表情严肃。的e2c0be24560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在我的帮助下，照片终于燃烧起来，黑暗中，但见他的脸在火焰里被一点点吞噬。
　　火光熄灭，四周变得格外黑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身形的轮廓，在我的面前。夜潮拍打着海岸和礁石，海浪声包围在我们周围。我没有与他共处的理由，站起身准备离去。
　　就在我起身的刹那，他伸手牵住我的手，低低地说：“陪我呆一会儿？”他的手指冰凉，声音消沉，我竟有些心疼，转过身，与他同方向，坐在了沙滩上。他马上松开了牵着我的手。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烧照片？”他说。的9c838d2e45b2ad1094d42f4ef36764f6
　　“也许这是你的习惯。”我答。的6395ebd0f4b478145ecfbaf939454fa4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每年我都会烧一张照片给她，让她知道我现在的样子。”的4ffce04d9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竟是如此沉重的话题，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想了片刻，才故做轻松地说：“那也该挑张开心一点的啊，怎么选一张那么严肃的？”的ac627ab1ccbdb62ec96e702f07f6425b
　　“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消沉。的e4bb4c5173c2ce17fd8fcd40
　　“怎么没有，你刚刚签了一笔这么大的合同，应该让他看到你在台上风光的样子！”
　　“这次投资是我下的赌注，还不知是福是祸。”的74db120f0a8e5646ef5a30154e9f6d
　　“不管怎样，你现在已经是公司的副总裁，而且马上要结婚了，你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会很安慰！”我努力地宽慰他。的e555ebe0ce426f7f9b2bef0706315e0c
　　“没什么可安慰的。我做的这些，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他竟答道的05049e90fa4f50
　　自保——他用了这样的词语，让我始料未及。想起欧阳部长曾经提到他家中的情况，我有些理解他的心境。的b337e84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低头点燃了一支烟，在烟头隐隐的火光下，他的表情颇有些落寞。的fbd7939d6749
　　过了许久，他突然喊我的名字：“邹雨，可不可以告诉我秘诀？”的3fe94a002317b5
　　“啊？什么秘诀？”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303ed4c69846ab36c2904d3ba8573050
　　“怎么样才能像你那样活得开心？”的013a006f03dbc5392effeb8f18fda755
　　“你觉得我活得很开心吗？”我反问道。的cfbce4c1d7c425baf21d6b6f2babe6be
　　“那天在沙滩上看见你，站在人群中，那个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的节目，你居然笑得那么高兴，还有今天在吃饭时，见你接电话的样子，也是充满着快乐，我真的很希望像你那样，无忧无虑！”
　　无忧无虑？他居然认为我无忧无虑？他怎么知道我内心的困惑和挣扎？他怎么知道我经历的那些难以入眠的夜晚？——但这样也不错啊，我可不想让他看到我为他而软弱的心。
　　于是，我用欢快的语气说：“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啊，你难道没听说过‘穷快活’这个词吗？”
　　“穷快活？”他重复我的话，然后问：“你很穷吗？”的298f95e1bf9136124592c8d4
　　“和你比，我们都是穷光蛋。”的06409663226af2f3114485aa4e0a23b4
　　“那我……可不可以收买你呢？”他话中有话。的d09bf41544a3365a46c9077ebb5e35
　　“你已经收买我啦，我不是正在为你打工吗？”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故作不知。
　　“如果……我还想要的更多呢？”他终究提到了这个话题。的ec5decca5ed3d6b8079e
　　我该怎么回答呢？我内心总有个小小的声音，鼓励我应承他的心意，而我的头脑中，强大的理智仍旧占据着上风。我无法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无法当面拒绝他，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辗转，我早已没有了当初站在游泳池边的坚决与勇气。的fccb60fb512d13df5083790d64c4d5dd
　　思量了片刻，我迂回地答道：“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的84117275be999ff55a987b
　　听到我的回答，他再度沉默了。的43ec517d68b6edd3015b3edc9a11367b
　　又过了许久，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我将手伸向他，他稍一用力，将我拉起，便径直转身向酒店方向走去。的320722549d1751cf3f247855f937b982
　　我跟在他身后，两人走进大堂的电梯间。的3ad7c2ebb96fcba7cda0cf54a2e802f5
　　电梯门开了，他示意我先进去，我走进电梯，他在我身后，按亮了我住的楼层和他住的顶楼。电梯门正准备合拢的时候，突然涌进来了一大群游客，足有十几个人，纷纷往电梯里挤，将我俩挤到了角落里，我的肩膀顶着他的手臂，两人紧紧地靠在了一起。的ce78d1da254c0843eb23951a
　　电梯上行，游客们吱吱喳喳，我真想将头靠上他的肩，其实只要轻轻一偏，就能做到，那样的话，别人一定会把我们两人看成情侣，哪怕是在这电梯上行的短短几十秒里，都是好的。
　　但我只是一边想着，一边面无表情站在他的身旁，直到电梯停在了我住的那一层。
　　分开游客，我费力地挤出电梯，想转头对他说再见，电梯门却在我回头的刹那，关上了。
　　回到房间，我傻坐在床前发呆。我再一次拒绝了他，尽管我曾经那么地盼望着与他相见，邹雨，邹雨，你做的对吗？你真正听从了内心的想法吗？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我一遍遍地责问自己，然后，又一遍遍地用强有力的回答来让自己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