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佳富其人其诗

——序《生命的微笑》

张永权

在我出访缅甸前夕，武警云南边防总队青年诗人杨佳富，送来即将由出版社出版的诗集剪报《生命的微笑》，嘱我为诗作序。并说诗集已发稿，希望我尽快写好。匆忙中，我把诗集塞进了行装，随我飞往异国他乡。

到达仰光的当天，缅甸出版事业印刷局，便安排了热情的会见。紧接着，缅甸中央宣传部长苗丹将军又在百忙中接见了我们。随后就飞往曼德勒、蒲甘访问。每天从早到晚，几乎安排得的满满的。我想，佳富诗集的序是难以在缅甸完成了。

在曼德勒的几天，我和主人一样，沉浸在缅甸建军节50周年的喜庆气氛中。在这块土地上，中缅两国军队，为了把日本侵略者赶出去，曾经共同浴血战斗，结下了传留千古的友谊佳话。今天，我们看到这遍地盛开的鲜花，都说是两国人民用鲜血浇灌的,是中缅友谊的象征那天傍晚，缅甸中部军区司令、曼德勒省主席觉丹少将宴请我们后，他突然提出邀请我们观看中国人民解放军艺术团为庆祝缅甸建军节访缅友好演出。台上歌舞，台下掌声，中缅人民和两国军队之间的友谊，强烈的感染着我。特别是一些表现我军战斗生活的歌舞，更是引起我的共鸣。歌唱家阎维文的《说句心里话》，在这异国他乡，也同样激起我感情的大潮。不知不觉中，我又想到了曾经长期生活战斗在中缅边境的边防武警诗人杨佳富的其人其诗,想到了他对我的嘱托。回到宾馆，虽已深我却打开了他100首诗组成的诗集。一首一首地读了起来，越读越兴奋,读到一些好诗时，还忘情地拍案叫好，竟忘了白天的疲倦，便一口气把它读完了。

掩卷沉思，夜不能寐，似有灵感突然袭来，也不管算不算得上序，提笔就写了起来。

我认识杨佳富，也是在中缅边境。我到与缅甸洋人街紧连的章凤参加一个笔会。在和当地作者座谈时，我发现有一位穿橄榄绿的年轻军人。他显得文静而腼腆。他静静地听着，还不时在本子上记些什么,

稚气的圆脸上有一对大而机灵的亮眼。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极佳。会后，他告诉他是从大山里来的彝家孩子，是真正的土著彝族。哀牢山和澜沧江封闭着他的家乡，许多的一辈子都没有进过县城。但他从小，就爱发奇想，很想到山外去看看。他说，有一天赶马帮归来的阿爸，给他带回了一本小人书，他如获至宝，白天看，晚上翻，百看不厌。有一次放牛时，他被小人书上所画的山外天地迷住了，仿佛他正在走向那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让他回过神来的是被村人的一顿臭骂。原来是是他放的牛吃了人家地里的麦子。他说,也许是这本小人书启发了他的文学想象力。当他来到如诗如画的中缅边境时,他开始了艰难而又执着的文学梦。我被他痴迷而天真的文学梦感动了,我衷心祝福,这位从大山走出的彝族人,经过自己的努力走上文学的殿堂。

那以后,差不多10年未见到他了。但是,我却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解放军报》、《解放军文艺》、《中国青年报》、《人民武警报》、《云南日报》、《边疆文学》等报刊上,不断读到他的小说、散文、诗歌和报告文学作品。我第二次见到他,他已经是边防武警部队的一名文学编辑了。出版了报告文学集、散文集,加入了云南作家协会,杨佳富不仅圆了他的文学梦,而且在部队多次立功受奖,还被选为云南省青年联合会委员。

从他的这段经历。我们不难理解,他为什么把自己的诗集取名为《生命的微笑》了,读完这部诗集,我更是被他从内心喷涌出的生命赞歌所感动

的确，这是诗本很具有生命意识的诗集。但他又不是为赶时髦去步某些先锋诗人生命意识的后尘。在这本诗集中，很难找到无病呻吟的苍白诗行，更没有那种世纪末情绪的迷茫。热爱生命、赞美生命的美好，追求生命价值的闪光点，便是这本诗集的主旋律。因此，杨佳富诗作的生命意识，别也作为一名中国边防军人的贵任感、使命感的诗的升华，是他作为一名彝族人民的儿子、大山的儿子，献给自已的民族、献给养育自已的大山、献给亲人战友的生命礼赞；是他在探索人生意义中，关于青春、爱情、友谊、价值的诗的哲理思索．他无论写什么，他诗的基调，总是昂扬奋进的；诗的意境是开阔深邃的；诗句是优美含蓄的。正如他在《我真想》一诗中所坦露的：“既然，笔下没有价值和生命／那么，这根小玩具／就不配贴在我的胸口／数着跳动的心律”。这是一位有责任的诗人所直抒的积极的价值观，是一种催人上进的昂扬的生命观。它从我们年轻诗人的内心吐出，更是难能可贵。诗人还在《心灵的阳光》中这样写道：“最红最红的太阳／是在海水中泡过／是在泪水中泡过／是在黑幕中升起的／人类要活下去／便需要心灵的阳光。”这不仅是探索生命价值的哲理格言，也是诗人对诗独特而深刻的理解。

由于诗人对生命的理解，是和人生积极的价值观连在一起的，他就不得不把最美的赞歌献给边防军人。诗集中，无论是对女兵的赞美，还是对男兵、老边防的歌颂，总是在美的韵律中，又溢出诗风的道劲。他写老边防军人：“老边防的脸／是一部读不完的书”，“老边防的脸／是，一汪深沉难测的湖水。”明快、朴实、又有诗的空间任人想象。他写女兵：“你是一朵／没有娇弱之J区的山茶花／插进橄榄绿的方阵／能生长天广地厚的爱。用山茶花喻女兵似乎平淡，但诗中平中见奇的是，这朵山花开在橄榄绿中，便有了万绿从中一点红的秀美，又有柔中见刚的风骨。从中生长出的爱，诗人用天广地厚来形容，也是他内心发出的对女兵生命意义的热情歌颂。诗人热爱生命，赞美生命的微笑，便开放出了这样令人赞叹的生命诗篇。象这样写得朴实、而又有韵味，令人思索的诗，在诗集中还有《遥远的星》、《生命》、《爱情》等小诗。《生命》虽只有五行，却是一首有独特发现，有内蕴的佳作：“不是说／活着都有意义／君不见／粪坑里也有生命／爬来爬去。”这首以丑衬美的诗，是诗人对生与死、生命价值的哲理升华。诗人把他要歌颂的，要鞭答的，要赞美的，要揭露的，全都浓缩在精炼的诗行中，可谓小诗不小，具有博大的艺术空间。

杨佳富的诗，大概和他吮吸过彝族民间文学的养料有关，颇具想象力，能在明快中见含蓄，平淡中出意境。《妈妈的臂弯》有这样的诗行：“妈妈的臂弯／是一只舒适的摇篮／我，就是一个才诞生的音符／妈妈摇着我，轻轻地／摇出了我的童年。”臂弯和摇篮，我和音符，两对联想，自然而新奇．这是只有吮吸过彝族民间文学养料的人，才有这样美的创造。诗的第二节，把妈妈的臂弯喻为彩虹，把我比喻成一眼童心荡漾的泉，妈妈的彩虹，吮吸了我的幼稚，却给了我成熟的明天，更是令人叫绝的诗的想象。诗离不开想象，想象又离不开诗人的浪漫激情。因此，一首好诗，也是有“浪漫”主义的。佳富的诗，有许多写得浪漫而多彩，读他的诗，我们可以享受到诗的浪漫美、生命的浪漫美。当然，从严格要求看，他的诗，也有的显得太泛，缺少点打磨。我多么希望，他像在革命队伍锤炼自己那样，去提炼他的诗行啊!从他走过的脚印看，他是会这样做的。

当夜的长足在蓝天留下了灿烂的明星时，我突然想到了佳富的那《脚》：

在人生的航线上

你是两支不停歇的桨在生命的扉页上

你打下了一枚枚鉴定的印章

是桨你应划向海洋

是印章你要射出光芒

我对着长天，望着浩瀚的星云，我相信，青年诗人杨佳富的诗，也一定会像这满天明星一样，放射出灿烂的光芒。

1995年3月27 日夜至德勒

1995年3月30日夜改于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