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思念

冰楠惠子

今天，又一个特殊的日子。而您，我亲爱的妈妈，去了遥远的天国，已经整整五年。

这一千八百多个日子啊，该装有多少女儿对您的思念。只是，这思念，将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

多想，再一次亲切而幸福地叫声：“妈妈！”然而，这个称呼，却成了我心中最柔软的痛，不敢触及。一次次地，还没有喊出，就已经泪流满面。

“妈妈”，这变得越来越遥远的呼唤啊，沾满了我思念的泪。

五年了，整整五年，这漫长的日子啊，带走了我童年的幸福，回家的念想。我甚至，逃避般，不敢面对，不敢触碰，心灵深处的，那份沉甸甸的思念。

下雨了，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我痴痴地，焦急地，情不自禁地望着窗外，聆听雨打窗棂，心中不止一次地担心：“妈妈，您在哪里，是不是又一次忘记带雨伞？不要慌着回家，先找个地方避避雨，我们都很好，您不要太牵挂。”

天冷了，下雪了，我仰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对着凛冽呼啸的寒风，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次又一次地自语：“妈妈，天堂那里下雪了吗？而您，有腿寒的毛病，一定要多穿件衣服啊！”

纵使，我千声万声地呼唤，您，却再也听不到，听不到。

何时，我还没来得及长大，却，成了没娘的孩子？

多想，甚至不止一次地动笔，想为您，写点文字。但，这份思念啊，却变得那么沉，那么重，那么疼，又那么痛，一次次地，我坐在电脑前，还没来得及，敲击键盘，激扬文字，就已经泪涌如注。

妈妈，您在天堂还好吗？对着静寂的夜空，满天的星儿，我不止一次地，问。

曾经常常，我像孩童般，双手托腮，望着月亮，数着星星，却，不知道，哪颗星星里藏着妈妈的笑。妈妈，小的时候，您常说，天上的星星，地上的人。您，却未能告诉我，忙碌的您，现在是不是躲在哪颗星星里？

您走了，去了遥远的天国，留下的，是孤独，是寂寞，是牵挂，是思念，还有，无尽的伤痛，和永远的遗憾。

我和小妹，还没长大，还需要您的疼爱，您的呵护。有您在，我们就是永也长不大的孩子。我们还奢望着，看着您一天天慢慢变老；变成，满头银发，步幅蹒跚，幸福而满足的老太太，和爸爸，相互搀扶，走在夕阳下，享尽天伦之乐。

而您，却，苦了一辈子，忙碌了一辈子。直到，倒下去，再也起不来，永远地长眠于九泉之下，与我们，隔着厚厚的黄土，任凭，我们再次呼唤，流干眼泪，哭哑嗓子，您却，再也听不见。

在我们心中，您依然年轻，爱说，又爱笑。您走的时候，才刚刚五十七岁，我们，还是未来得及长大的孩子。好多人都说，您太年轻，走得太惋惜，还说，好人命短，丢下了几个可怜的孩子。

妈妈，您这一辈子，太苦，太委屈。在您心里，总是装着别人，装得满满的，唯独，没有您自己。我总是想，假如，您留一点空间和爱给自己，多好。

一辈子，您却没能走出去，走出我们这个家。一辈子，为您的儿女，忙碌，操劳。抚养大儿女，又养大孙儿。

一辈子，您竟然，没有走出去，到外面的世界转一转，看一看。永远守着这个家，守着您的田，做不完的家务，干不完的农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有一天，我对爸爸说，给妈妈立块碑吧，妈妈是咱家的大功臣！满脸沧桑的爸爸笑了笑，没说一句话，布满皱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爸爸一生坚强，我很少见他掉过眼泪，但，现在，自从妈妈走后，每每提及您，爸爸都会伤心得像个孩子，不停地抹眼泪。一次又一次地念叨，对不起，对不起，您的妈妈，跟我一辈子，没享一天福。

妈妈，纵使，我们没有为您立碑，但，在我们的心中，永立着一块丰碑，上面镌刻着您的名字，我的妈妈。

有一天，爸爸对我说，今年妈妈的祭日，你就不用回来了，妈妈已经走了五年，按习俗，女儿不应该再在这天去上坟。

我哭了，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次次地问爸爸，为什么？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女儿？我爱妈妈，您就忍心，永远不让我见我的妈妈。每次长跪在妈妈的坟前，呼喊着妈妈，尽管很伤痛，心中却很踏实。总想，每年的这一天，我们母女会有心灵感应，尽管隔着遥远的天堂，妈妈，依然能够听到，女儿的呼唤。

爸爸笑了笑，其实那笑，比哭更令人心痛。爸爸说，别回了。只要心中想着妈，就行。我们谁，都不会忘记，你的妈妈。

其实，从爸爸的眼神里，我能读懂，爸爸是怕我旅途颠簸，怕我来到妈妈的坟前，伤心流泪。

但，每年的这一天，我还是想回去，陪着爸爸，一起去看妈妈。我不想，让爸爸在这天，独自伤心，坐在妈妈的坟前，望眼欲穿，隔着厚厚的黄土，喊妈妈。

今年的这一天，爸爸一次次的告诉我，不要让我回去。爸爸很固执好像还有点不高兴，说：“我还健在，你回来给你妈上坟，对我不吉利。”

我含着泪违心的依了爸爸。妈妈走后，第一次，每年的今天，我没有回去，去妈妈的坟前，隔着厚厚的黄土，看妈妈，陪妈妈说说话。

第一次，我感觉，对妈妈的那份思念，变得那么遥远，那么遥远。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依然，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雨一直在下，没完没了，雨打窗棂。每年的今天，好像都在下雨。那如注的雨，是妈妈思念的眼泪吗？

妈妈，女儿想您，想您。但这思念，却变得，越来越遥远。

妈妈，天堂那里，下雨了吗？您在哪里还好吗？对着窗外狂风暴雨，我又一次，泪流满面…

                                          2011年7月29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