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温暖

            冰楠惠子

两个礼拜前的一个周末清晨，爸爸突然打电话给我：已经坐上来我家的车，估计两个小时后到。我的心猛然“咯噔”沉了一下，忧心忡忡地想：不会有什么事吧？怎么没有提前打个电话说来就来呢，这么冷的天？

越这样想着，心情就变得愈加忐忑不安起来，异常的烦躁与焦急。但又不敢打电话直接问爸爸，只好焦急地等着他的到来。

好容易捱到将近十二点钟，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儿子和我推开门，双双迎接爸爸的到来。

“怎么这么久？已经将近四个小时了。”我一边给爸爸从鞋柜里取拖鞋一边问。

“路过博物馆，看到有许多卖古玩和瓷器的，就下车去溜达溜达，离家又没多远，就走着回来了。”爸爸象个孩子一样笑着解释着。

我特意留意观察爸爸的表情，气色心情都很好，既然有心情去古玩市场溜达，应该不会有什么烦心事吧？

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爸，您知道您有多长时间没有来这个家小住了吗？半年多了，知道吗？今天怎么想起来要来呢？”

爸爸笑了笑，已经换好拖鞋，径直来到沙发前，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说道：“看，我的大闺女生气了不是，小心眼，你老爸什么时间得罪你了？就因为我几个月没来呀？我这不是来了吗？没提前打电话给你也不对了？你这孩子…？”

我倚着爸爸坐在了沙发上，聆听着爸爸平静的呼吸和心跳，聆听着爸爸的唠叨，享受着孩子一样的感觉，阵阵暖意顿然流淌在全身各处，幸福，满足…

“闺女，怎么了？傻傻地坐着干什么，不让你老爸吃饭了？真的生气了也不能不管我吃饭吧？我的肚子已经饿了，一大早急着赶车，没来得及吃早饭。还没做饭吧，吃什么，我去做！”爸爸一边站起来一边说。

“姥爷，妈妈今天中午请我们出去吃饭，早就定好座位了。”儿子笑着大声说道，还不停地冲我做着鬼脸。

“那就赶快去吧，冬天天黑得早，吃过饭我还得赶回去呢？”爸爸一边说一边督促儿子和我换衣服。

“您今天就回去？为什么？不能住一晚上吗？”我一脸的疑惑，吃惊地看着爸爸，话语中流露出些许的不满。

“以后常来的，今儿来就是为了看看你。昨晚做了个梦，想你了，就想来看看，看到你和孩子挺好的，就放心了，没事了就回去了，在家多好，自在，舒坦。”爸爸和我们一边下楼一边说。

我一脸的惊诧，顿然停下脚步，拉着爸爸粗糙而干枯多皱的手，直直地盯着爸爸那张苍老的爬满皱纹的脸，足足几分钟的时间。儿子仰着头，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看我，又看看姥爷，问道：“你们怎么了？！赶快走啊！你们这些大人也是的，好奇怪啊！”

我的眼眶湿润了，眼中的液体开始不停地涌了出来。爸爸来的理由竟然是昨天晚上做了关于我的梦，不放心，今天一大早顾不上吃早饭就冒着严寒来看我。伟大的父爱，慈爱细心的父爱。妈妈不在了，爸爸竟然天天牵挂着我们，牵挂着远方的女儿。常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正是因为孤独的爸爸天天想着我们，才会晚上做关于女儿的梦啊！我的心被感动着，温暖着，幸福着。有爸的感觉真好，他不仅给了我们应有的父爱，还把已经缺失的母爱加倍的转化给我们…

饭桌上，我不停地给爸爸夹菜，爸爸不停地说,你吃吧，我自己来。还不断地把儿子喜欢吃的菜夹到儿子面前的小盘子里，幸福地看着儿子大口大口的吃着。

我看着儿子，看着爸爸，顿然感觉好温馨，好幸福。已经好久了，我都没有看到爸爸这么开心过；已经好久了，我们都没有这么温暖的午餐。属于我的日子平淡而宁静，忙碌而疲惫。竟然忘记了爸爸的年纪，忘记了爸爸的孤独，忘记了爸爸的需求。长时间地忙碌于异地，把孤单的爸爸丢在家中，守着冷清的房子，宁静的院落，陪伴他的只是对女儿的牵挂，和无以排遣的寂寞与孤独。

“你大伯大前天晚上，都十二点多了，突然感到不舒服，你大娘在外面喊我，找来医生测量血压，有点偏高。想立马去医院，半夜三更的，街上哪有车啊（我们家在郊区）！打电话给你姑父，折腾了大半夜，第二天一大早去医院检查，血压有点高…”爸爸突然对我说道。

“高压多少？”我焦急地问。

“170还多。”爸爸故作轻松地说。

“这还算有点高啊！我大哥大姐知道吗？”我不由地抬高嗓门，急切地问。

“你大伯大娘不让告诉他们，说他们太忙，不想让他们操心。”爸爸低着头说道。

“为什么？”此时此刻我有好多的话想说出口，都被噎了回去。敏感的心房竟然一下子被触得很痛，我至亲至爱的老人啊！为什么您们的心中只能装着对儿女们的牵挂，心甘情愿的默默无闻的忍受孤独？有病了还不愿告诉儿女，不想让他们操心。

在我的记忆深处，永远无法抹去的就是妈妈突然离去带给我的伤痛和遗憾，子欲养而亲不待，对儿女来说，该是多大的伤痛和遗憾？直到现在，或许一辈子，我都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从这伤痛与遗憾中走出来。远在异乡，将一次次的分离变为永别，将是多么可悲而遗憾的事情！

刚刚吃完饭，回到家里没坐够十分钟，爸爸看了看表，已经快三点了，我该回去了。尽管我有诸多的不舍，但还是恋恋不舍的送他上车，远远地看着载着爸爸的车越变越小，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我依然矗立在凛冽而刺骨的寒风里，久久地注视着车远去的方向，牵着儿子的手已经变得冰凉冰凉…

那天晚上，爸爸的话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我终于还是拨通了哥哥的电话，继而又拨通了姐姐的电话，哥哥正开车在路上，姐姐在外面忙于应酬。匆然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晚上，我还是放心不下，又一次发了条短信给哥哥姐姐：打电话给你，只是想建议你平时不管再忙都记着抽空给家里打个电话，变天了换季了打个电话给生养我们的已经年迈的爸妈，送去我们的问候，驱散他们心中的孤独，像照顾老小孩一样去关心他们，关爱他们，温暖他们。因为操劳大半辈子的他们已经老了，最害怕的是孤独。大伯伯母已经70多岁了，在寒冷的冬季，我们又不在身边，是很有必要定期进行健康检查的。

十几分钟后，哥哥回复短信：谢谢你的提醒。看着这条短信，我的心暖暖的。至少哥哥收到了，理解我的意思了。

昨天爸爸打电话给我，最后问我句：“你是不是打电话给你大哥大姐了？”

我支吾半天，说道：“是的…怎么了？”

“上星期一你大哥就开车回来了，这个星期天你大姐姐夫还有三姐也开车回来了，你说你怎么…？”爸爸好像有点生气了，责问道。

“不过回来也好，我看你大伯这几天气色好了许多，以后常打个电话就行了，你们都忙，不用来回跑了，大冷的天，几百里的路程，好容易歇个星期天，都耗在路上了。记住了，以后不许这样了！”爸爸的声音很轻松，很平静，我似乎感觉到了爸爸也很满足，为这些孝顺懂事的孩子们。

我记住了，记住了爸爸的叮咛，记住了爸爸的唠叨，但我做不到也不能做到。星期天里，我要带着儿子，回家看看爸爸，看看越来越苍老的老人，不是把时间耗在路上，而是享受拥有亲情的幸福，了却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常回家看看，爸妈健在时，我们是长不大的孩子，拥着年迈的爸妈，聆听他们的唠叨，享受亲情的幸福与满足。

常回家看看，当生养我们的爸妈老了的时候，我们就要慢慢长大了，学会体贴了，变得成熟了，像爸妈当年照顾我们一样去关心照顾我们的“老小孩”。幸福的满足的拥有和爸妈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电话里的声音，好熟悉，好温暖；电话里的牵挂，好幸福，好温馨，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