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 竹

                               张迎春

 

  和干练优雅的紫竹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转过街角不远，就是一处公园，这个时间段公园里游人不多，没人注意到我们。我再也忍不住了：

 

 “紫竹，听劝吧，这次出国进修你就别去了。”

 

  寒冬正午的阳光那么明媚，那么温柔。笼罩在阳光之下，看着紫竹整个人从办公室极度的紧张中慢慢松弛下来，眼睛里一会儿是蓝天，一会儿是树林，一会儿是冰封的荷塘，一会儿是穿着厚厚的衣服蹒跚学步的宝宝，心里舒服极了。

 

 紫竹是我的上司。只有在远离办公室远离同事视线之外的时候，我才敢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前世我们有着怎样的关联？彼此心疼着。

 

 不知道紫竹有没有听我说。不管她听不听，我都要把想说的话说完。

 “事业不应该是我们女人的全部呀。”

 

 看着紫竹不声不响，我接着说：

 

 “女人是要人疼要人爱的呀，生个小孩子，发挥女人的本性，去施展女性的爱……”

 

 “我也想。早就想啊。可是，我......你是知道的。”紫竹转过身来，声音柔柔的，看着我的眼睛里似有委屈。

 

  我知道。在她以隐婚的身份得到了想要的位置之后，在她和我工作之余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我知道她心里的苦衷。除了理解她，全力地支持她的工作，然后在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空间里说她损她疼她爱她，听她诉说，陪她落泪。还能怎么样呢？

 

  大学里出类拔萃有着众多追求者的紫竹，毕业后工作一稳定，就和最执著的追求者领了结婚证。她以为这一回可以一心一意地干一番事业了。哪曾想，现实和理想之间总是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她从一家大型百货公司最基层的导购做起，业务员，部门经理，一直到科室主管，付出了全部的精力和心血，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公司业务扩展，在另外的一个中型城市新建百货公司，选拔一名有资历经验丰富的管理，不仅待遇丰厚，职位也高升一级。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她都应该是首选。出乎意料的是，她落选了。胜出的那位女子不过是她的手下。

 

 一直对她赏识有加的经理推心置腹地说：“你是已婚女士啊。你的家庭你的老公，还有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之后你的孩子，你做不到我也不能要求你做到义无反顾啊。如果你是我，与其说，两年之后换新人，你会不会像我今天一样选择呢？”

 

  她离开了她喜欢的工作，不相信天下的老板都这样想。

 

  又经过二次和百货公司差不多的遭遇，在竞聘我们这家大型外资超市部门经理的时候，考虑再三，婚姻状况那一栏她写上了未婚。负责招聘的领导对她很满意，她也因此取代了原本属于我的位置。

 

  接下来，她像单身女人一样，一年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外地和本市之间奔波着，像单身女人一样，很多的时候要加班加点，像单身女子一样应酬客户，甚至顶着丈夫的白眼，把工作带回家去做。很少有和丈夫一起逛街一起吃饭撒撒娇哭哭鼻子耍耍赖皮的时间。

 

 紫竹小女人一样挽着我的胳膊，依偎着我。

 

 我喜欢她此刻的样子。

 

 只有我知道，她为扼杀了他们的孩子泣不成声。送虚弱的她回家的那天，她丈夫用那样一种眼光看着紫竹和我，现在想起还浑身不自在。

 

 “钱挣多少是多？位置爬多高是顶？你是女人啊！”

 

 紫竹摇着头说：“停不下来，不是说停就能停下来的呀。”

 

  停不下来的她，在属于男人们的舞台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终于成为他们中间的佼佼者。

 

  这次公司选拔优秀代表,作为后备力量出国进修。科室主管的紫竹是最佳人选之一。出国回来，她就有可能担当副总或总经理职务了。

 

 “真的紫竹，我希望你别出国了。”

 

 “再给我点时间。二年，只要两年。”紫竹小声请求，全然不是上司模样。

 

 “时间会等你吗？”

 

  她已经付出了太多。我那么希望她幸福。也许两年之后她得到了她想得到的，谁能预测的到她会不会失去她不该失去的呢......

 

  远远地望着紫竹单薄的身影走出视线，我知道，我没有说服她。也许，除了对着她唠叨，我只有为她默默祈祷了......

 

  晚上我感冒了。整个人迷迷糊地的爬不起来。

 

  第二天周末，紫竹过来陪我。打完点滴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

一觉醒来，觉得轻松多了。

 

 我轻轻地推开卧室的门，紫竹睡着了。娇小的身体蜷缩在沙发深处，怀里抱着女儿的娃娃。我拿着毯子走近给她轻轻盖上，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的脸上有泪。

 

 紫竹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多想像个男人一样，紧紧地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