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让姨奶想疯了的那个人》
文/天涯
《让姨奶想疯了的那个人》,标题就有些与众不同。被称作姨奶的人,显然是位饱经沧桑的老者了。疯了?疯到什么程度?什么样的人可以让一个人想疯了?让人有种急于一睹为快的迫切。
文章开门见山:那个人叫孙宝会。“我”之所以对这个名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实在是因为姨奶念叨太多的缘故。姨奶对孙宝会的崇拜和爱就穿缀在这一次次的念叨之中。我们面前的小火炕上,炕桌的两边,“两尊小佛一样端坐着”两位见面就争论不休的老太太,又一轮的争论再次开始。笼罩在神秘的孙宝会身上的迷雾在姨奶的念叨中,似乎在一点点的消散,又好像越发的浓重了......
孙宝会是个连同他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姨奶也琢磨不透的人,从来不曾透露姓甚名谁,从那里来?到何处去?来做什么?为谁而作?--疑问多多,迷雾重重。
“一伸手,双脚弹起,只见西服后襟一飘,人就站在火车的脚踏板上了,一股白烟,就跟火车一起没影了。”--英雄虎胆,来无影去无踪。
对姨奶可好了。陪着姨奶烫长发,领着姨奶下馆子。是掩护身份的需要?也或是真情的流露?--说不清道不明。
“和他交往的人各个有模有样,料子西服,铮亮的大皮鞋,贼眉鼠眼的人都近不得他身前。”--身份隐秘。
姨奶的双眸凝望窗外的远处,在寻觅着那个把她想坏了的人。可是他,孙宝会,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奶奶的看法显然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她代表着世俗的一方,亲人的不解,世俗的不容,甚至是戳着脊梁的流言蜚语。但是这些都不可能改变一个知书达理女孩子的爱的执著。这是种入骨入髓融化于血脉之中的爱和崇拜吧。五年,一个音讯全无的五年,又一个多个不知所归的五年,孤独一生,守望一生,整整延续了一生的爱啊。
直到文章最后,谜底揭晓:“孙保会,原名孙祚庥,地下党哈尔滨滨江站站长,九一八后多次组织破坏日满铁路运输线,秘密接送抗联将士往返各战区。1935年8月8日炸毁滨绥铁路苇子沟段,使整列军用物资毁于大火,为东北抗联秋季战役的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孙保会1937年4月5日被捕,牺牲于北满特别区警务处,时年三十一岁”......
真相大白之时,疯了的姨奶已于多年前走失了。一定是去寻找她为国家为民族捐躯了的英雄和他们的爱情吧。那个年代走失的姨奶一定还有她不为人知的故事吧?就留给读者想象好了。
我们终于认识了这位始终站在幕后的抗日英雄,对这位一句话没留就走了的英雄的深深敬意油然而生,为英雄,也为慧眼识英雄,深深的爱英雄一生不渝直到生命尽头的姨奶。
用这样的一种叙述方式,来讲述一位地下工作者鲜为人知的故事,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的。通过姨奶的着迷,反衬英雄的不凡和魅力,通过姨奶的不舍,树立起民族英雄形象的高大和深入人心;姨奶的英雄情结是女学生的爱国情结,是中国青年的爱国情结,也是中国人的中华民族情结,又何尝不是作者与读者的情结呢?
疯是这篇小小说的文眼吧?姨奶为爱疯狂,为爱痴迷,为爱义无反顾,为爱从一而终,北方女子的大胆泼辣执著可见一斑。“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跟人跑了五年”;“爹带着人拉你都拉不回”,疯的可以吧?不计较是否“明媒正娶”,发生在那个遥远的年代,爱的疯狂吧?“疯了一辈子”值吗?姨奶的眼里心中,毋庸置疑,答案是肯定的。疯姨奶最终走失,疯到极致,爱到极致。姨奶的疯衬托的是英雄的高大,英雄的魅力。
袁炳发老师的语言简约而凝练,朴实简单的就是两个老太太对话的你来我往。比如:姨奶说;姨奶接着说;姨奶没理奶奶的话茬,双眸凝望窗外的远处;姨奶仍自顾说;姨奶又是没理奶奶的话,继续说;姨奶这会儿的眼里有了些许的泪花;姨奶仓皇落寞的脸上有浅浅的泪痕......就在这思念深深的念叨中,姨奶的音容动作鲜活于我们的面前,就在这不厌其烦的念叨中,姨奶从少女一步步疯成了老太太,姨奶全身心投入的爱,坚韧执著的爱跃然纸上......
再比如:奶奶撇撇嘴没吱声;奶奶说,你见了,尽是胡说。奶奶说,要不怎么说你傻呢?蠢呢?奶奶瞪一眼说,疯话。奶奶说,为了个浪子,你疯了一辈子,值吗?奶奶说,好不害臊,还有脸说呢!奶奶说,呸,这么大岁数了,还不说正经话......所有的故事就是这样在两个老太太的争争吵吵中得以展开得以深入,姨奶的爱情在奶奶的不屑、反驳和贬损中更加动人心魄。
袁老师的文章行云流水,看似水到渠成,其实独具匠心。开头开门见山,全文层层递进,而精心设计的结尾就是这样合情合理自然而然的如同不曾设计过。故事的背景和他的许多小小说一样,依然是苇子沟,那是老师的故乡情结所在,也是属于老师的一枚邮票吧?
附:
让姨奶想疯了的那个人
文/袁炳发
让姨奶想疯了的那个人叫孙保会。
这个名字我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听了太多遍。
那时候,我的疯姨奶和我奶奶盘腿坐在炕上,穿着同样黑灯芯绒大襟袄,两尊小佛一样端坐着。
两位老太太总是因为那个叫孙保会的人争论不休。
姨奶说:孙保会啊,这人真是让我捉摸不透。我们住的地方离火车道近,远远听见火车的鸣叫声,孙保会侧耳听着,火车开上松花江大桥了,轰鸣声震得屋子颤抖,他才带上毡帽出门,你猜怎么着?
我在地下给弹弓换皮筋,看见奶奶撇撇嘴没吱声。
姨奶接着说,孙保会上了火车道,火车正好开过来,他一伸手,双脚弹起,只见西服后襟一飘,人就站在火车的脚踏板上了,一股白烟,就跟火车一起没影了。
奶奶说,你见了,尽是胡说。
姨奶没理奶奶的话茬,双眸凝望窗外的远处,说,孙保会啊,真是狠心,你说他怎么那么狠心?竟是个地下党,跟我牙口缝没露。我嫁了他五年,整整五年。
奶奶说,要不怎么说你傻呢?蠢呢?跟人家过了五年,还不知道真名实姓,家住何方,到底是干什么的,啥也不知道。
姨奶仍自顾说,孙保会啊,他对我可好了,陪我烫长发,领我下馆子。我过生日,他问我要什么?我说要金戒指。他就带我去金店,挑来选去,折腾半天也不买,我都生气了,摔了门出来,孙保会在身后跟着我拐进列巴店后面,他说,看看你的手吧,我一看,呀!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只亮光闪闪的金戒指。
奶奶瞪一眼说,疯话,你看哪个地下党干这样的事情?
姨奶又是没理奶奶的话,继续说,孙保会啊,和他交往的人各个有模有样,料子西服,铮亮的大皮鞋,贼眉鼠眼的人都近不得他身前。
奶奶说,呸,好不害臊,还有脸说呢!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跟人跑了五年,这就是爹供你上学的结果。
姨奶这会儿的眼里有了些许的泪花,说,孙保会啊,我是真想他,那几年可把我想坏了。
奶奶说,呸,这么大岁数了,还不说正经话。爹带着人拉你都拉不回,让你等吧,又等五年,那人还不是人影不见?
姨奶说,你说也怪,怎么一句话没留就走了呢?再也没见到,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奶奶说,把你玩了呗,到底不是明媒正娶。为了个浪子,你疯了一辈子,值吗?
这时候我把弹弓收拾好了,抬头看着疯姨奶,她仓皇落寞的脸上有浅浅的泪痕,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突然动了一下。
姨奶见我看她,笑了。
奶奶突然也笑起来,那年我十二三岁。
前几天,等着退休闲得无聊,我便会无来由地想起许多旧事,一时心血来潮,在百度里输入“孙保会”三个字,一下子现出若干条,我随意点开一条,上书:孙保会,原名孙祚庥,地下党哈尔滨滨江站站长,九一八后多次组织破坏日满铁路运输线,秘密接送抗联将士往返各战区。1935年8月8日炸毁滨绥铁路苇子沟段,使整列军用物资毁于大火,为东北抗联秋季战役的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孙保会1937年4月5日被捕,牺牲于北满特别区警务处,时年三十一岁。......
我想我该补充一句,姨奶一生漂泊,没有再结婚。年老时(我小的时候)经常住在我家或大舅爷和二舅爷家。
1967年某月某天,姨奶独身从大舅爷家去二舅爷家时走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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