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江月冷]

对于历史来说，一个人的生与死，总是那样短暂。即便几百年的时光，也不过是转瞬的事情。在时间的长河里，生命总是流失得很快。就像我回过头来，看一看来路，多少恍在眼前的故事，也就远远地去了。它们消失得那样彻底而遥远，远得没有尽头，让人难以望见最初的天空。

在乡村的大地上，我曾目睹一棵树的一生。我把它栽种下去，给它浇水，施肥。但那棵树，还是在几年后的冬天，睡去后再也没有醒来，我不知道它沉远的睡眠里，是否还有来生的梦境。我还在初夏的某个傍晚，看见一只蝉破土而出，它慢慢地爬上树干，慢慢地抖落身上的蝉褪，慢慢舒展着娇嫩的翅翼，然后，在清晨的曙光里，用变得黑黢黢的身躯，在夏天放声歌唱。但这样的时光实在短暂，几十天的工夫过去，那只蝉便枯死在树上，尽管它死后仍紧紧地抓着大树，可在风声更紧的深秋里，还是被风不知吹向了哪里，从此杳无踪迹。

一棵树的死去，足以让它身边的人怀念几个季节，一只蝉的死去，却从来没有谁去留意。太多的生命就这样简单地到来，默默地离去。风一样被风带来，风一样被风带走。

小的时候，看着田埂上的蒲公英，孩子们总是要采上几支。之后，小心地捧在手里，嘟起小嘴，轻轻地吹散。在我们的面前，蒲公英漫开了，轻盈飘逸地四散而去。我想，在每一朵蒲公英的身上，或许都装了一份孩子的心意吧。我们从那个时候开始，便渴望着飞行，渴望着轻盈快乐的步履，梦一样地行走。是的，那该是多么的自由。

可我还是看见更多的人，把一双脚埋到了土里。从土里来，到土里去，如五谷破土而生，经历了开花结果的全部过程，又把自己的生命，悉数送还给生养自己的大地。化身为土，终又成为大地的一分子，自然的一员。也许在春天开放的花朵里，就有祖先新新的微笑吧。也许在那棵绿色的大树上，每一片叶子里都居住着一个灵魂。但日子里的沧桑还是如期而至。生之苍茫，便写在了旅程的每一段路上。人活于世，便经历了太多，就在短瞬的生命过程里，将生死间的每一个细节，填充得满是故事。我们为之欢喜，为之悲泣，为之勃发，为之颓废。

这样想来，短暂的生命时光虽转瞬而去，却因有了如此丰满的过程，又变得漫长起来。哪一分秒不是用心而过，哪一段路途，不是用心去走。即便居住在村落里的那位八旬的婆婆，虽然孤单一生，在我们看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日子里，除了孤苦与贫穷，也该有她打发日月的诸多心意吧。我们深入不到别人的深处，我们却知道在自己的人生过程里，有过难以舍弃的记忆和活着的充实。莫说成功，名利，单是好好地走过了众多的春秋，就是生命的一份收获。一只蝉，难道只是简单的生死。一棵树，难道只是春来发芽，秋来枯萎。看似简单的生命过程，其实从生命开始的那个瞬间，就已经注定了不再属于平凡。

与人无争，把自己的心态放好，也许眼前的日月就变了模样。回望过去，有时候自己也实在急噪，若把一颗心安放妥当，头顶的阳光应该更暖。是的，现在想来，我距生命中的第一场五月，已经实在遥远。麦地里的庄稼已经熟落，且淋着雨。我不知如何地步行到这里，但我知道在我的人生过程里，有过一张张熟悉的脸，记得了播种与收割，记得了汗水与生活。多少无眠夜晚里的心事与快乐时的放声歌唱，已经组合在一起，共同构筑成人生的一幅多彩画面。我行走着，吟哦着，停留着，思索着。但更多的，还应该是对人生的一份感谢。感谢我终于来到了这里，且能回过头去，想一想那些在生命路上邂逅的人们。在我的眼前，自然还有生命的大好时光，让我用更深的视角与更浓厚的情感，观察并感受活着的味道。农历2012-05-01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