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2010-10-10 21:59:56)
标签:
情感 |
分类: 《地平线》 |
[文/西江月冷]
人是一种复杂的动物。人常常凌驾于万物之上,却又在更多时候,甘愿与它们比邻同居。
那是一群蚂蚁,就住在你家院子的某个角落。在你所不知的那些个夜晚,继续着自己的柔情与繁衍。又在你出工劳作的晌午,忙碌起自己的生活。它们看不见人们的劳作,因为人太过高大。它们一辈子走过的路不过是你家灶台到厕所的几段距离。那段路对你来说再简短不过了,不过是饭后撒泡尿的工夫。可对于一只蚂蚁来说,却千山万水,极尽艰难。当晃动的触角告诉它路的那端有一点食物的时候,它便早早地出动了。那时候它身边的小蚁刚刚出生,等它用一天的时间翻过洞前的坷拉,用一个月的工夫趟过你洒落的几滩脏水,再用一年的时光搬起食物的时候,一辈子的光阴已耗费不少。
黑夜将至,它终于气喘吁吁地走进家门,却再也认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后人。这样的情景犹如离家多年的老人,再也拾不起旧时的乡音。但日子赶着日子,蚂蚁还是在你家院落的某个位置,追赶着季节。
谁又想到,第二天晌午你实在心灰意冷,了无趣味,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你东瞅西看,似是想从破旧的日子里寻一件宝贝出来。阳光懒散地落进你的心里,你的目光开始像一只蚂蚁那样满地搜寻。你看见了那些蚂蚁,你突发奇想地想给自己的生活增加一点味道。你走进屋去,提来开水。之后,你乐呵呵地看着蚂蚁在滚烫的热水里瞬间死去,一具具渺小的身体如小船般飘荡。
只是一群蚂蚁的消失,并未改变你的生活。
又一年过去,在那处并不荒凉的地方,又一群蚂蚁在青青的地皮上冒了出来。
还有你家的驴,它一生的路更是短暂。它没白没黑的行走,任凭如何使出自己的“驴脾气”,却仍旧摆脱不了身边的磨盘。它一生的路,被一台不会喘气的磨盘全部占领了。磨盘在它的生命中不知疲惫地叫着,雪白的豆浆哗哗地流进人的碗里。
在人的心里,谁又想过一头驴子的心思。它们唯有春天的时候,才会按捺不住地嘶鸣。那是身体的需要和爱情的呼唤。可是,即便声声嘶鸣让裤裆下的物件涨得黑紫,谁又在乎驴子的大好年华即将逝去。驴子比不得人,它全部的生活都要在人的脸色里进行。若主人不答应,哪怕隔壁的母驴走到了跟前,哪怕母驴肥硕的水门水汪汪的泛着光亮,也是万万不能跨上去的。这就是它们与人的不同。人随时可以发情,完全不必等到春天来临。如村头的队长,家里的媳妇腚大腰圆竟依旧败不了他满身的燥火,又总是隔三岔五的爬上村西老张家的墙头。
奇怪的是,老张并不在意。他甚至因此在赌桌上多了一幅洋洋得意的表情。他说,花花绿绿的票子,如何抵不上女人的几声浪叫。况且,那东西闲着着实可惜,好比自家的驴,总不能不干活只吃草。
每年春天,村里总会迎来一群群鸡雏。它们毛茸茸的身体上浮起一朵朵太阳。如波浪,又如云霞般美丽。孩子常常把它们托在手里,像对待自己的祖宗那样爱惜。但就是这样的美丽,随着季节的转换也渐渐平淡了。它们的一生不过是几十步长的院子。它们一生的光阴大多是围着灶台蹦来跳去,并迎接着声声呵斥的重复过程。长大的它们,唯一获得的赞扬便是下蛋。它们又怎么知道,在主人的赞赏声里,自己的后代正成为桌上的美食。好在这是一只母鸡。公鸡呢,公鸡的一生是否如小学作文上描写的那样,自负而高傲?当节日到来,香喷喷的饭桌上人们推杯问盏,谁又记得当年的这只公鸡,曾长就了一身好看的羽毛。
这样说来,似乎人类总是把自己与动物对立开来。其实,在一个人的脑袋里,究竟又储存了多少动物的本质。
人总是如“狗”般“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人总是如“驴”那样造就了一身“驴脾气”。人总是如“八哥”那样“花言巧语”……但你又很难从一个人的身上,确切地读出一种动物的“本性”。或人吃五谷杂粮,或人总是吃尽了一切可吃的生命,于是人的脑袋里便融合了诸多动物的本性。于是人一边与万物比邻而居,一方面又高驾于它们之上,再也不愿承认自己是其中的一员。可我分明看见,无论多么高贵的人群,却仍旧是一只又一只毫不起眼的蚂蚁。只是对于一只蚂蚁来说,人一生走过的距离,却是慢悠悠地吃上三顿饭与撒了三泡尿的工夫。 2010-10-10
附:以前写过一篇同名的散文,名字一样,内容不同:《距离》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fdb2190100f17k.html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