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那些成长的声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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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原创文集 |
[作者:西江月冷]
在乡村,只要人还好好地活着,只要家还在日子里简简单单地撑着,院落里便总是一番热闹的景象。鸡、鸭、鹅、猪、狗,随时都会发出亲切的声音。所以走进村庄,或生活在一个熟悉的村落里,这样的声音多年以后就化成了乡音的一部分,在脑海里怎么也撇舍不去,犹如土地上拔节的禾苗,慢慢浓荫成记忆的主调。
炊烟萦绕,鸡犬相闻,现在想来,这又该是怎样悠闲而真实的一幅田园景象。
只是在季节的面前,再繁华的喧闹也有稀落的时候,可冬天的冷又能凝固多少生活中的热闹呢。等春风吹来,满树的花开了,人们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很多。燕子飞回来了,在池塘里衔来春泥,一点一点修补着家园。村外的地里热闹起来了,歇息了一冬的黄牛重又拉动着犁铧,在生活的画布上翻开了崭新的年景。
而每年的这个时候,童年的我亦是心怀憧憬。不为别的,因为家里又该添一些“人口”了。这些“人口”自然不是人,而是一些家禽。随着初春的风掠过树梢,叫卖小鸡的喊声也飘荡在村庄上空。这时候,母亲总是要买一些回来,小心地饲养。等小鸡渐渐长出了翎毛,开始满院子跑来跑去的时候,天气也热了一些。看看头顶,太阳大了许多。不知哪个清晨,我的心里又涌动着一些新的盼望。是的,在每一个孩子的耳旁,是不是都该有一些新的声音出现了?
果然如此,等春天的花开得差不多了,叫卖禽苗的声音又在村庄上空飘荡开来。是叫卖小鸭的声音。叫卖的腔调那样熟悉,除了与叫卖小鸡的内容不一样,那声音俨然出自一人之口。叫卖声总是悠扬而富有弹性,就像漂浮在村庄上空的炊烟,只是比炊烟还要浓厚,比炊烟还要吸引孩子的注意力。每每听见叫卖的声音,我往往很快就跑到大街上了。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小鸭的样子比小鸡可爱多了,金色的绒毛毛茸茸的,一双眼睛看起人来比小鸡更为单纯,却是这样的单纯中又多了几许憨厚。最吸引人的,还是它们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样子,总是倒背着双手,屁股随着脚步一扭一扭的,一副绅士的模样。
最初的时候,我们几个孩子看见了就笑,抑制不住的笑。而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想拥有几只了。甚至一度幻想着它们再也不会长大。只是母亲每年买的时候都小气了很多,一次只买几只,不像买起小鸡来那样大方。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养鸡是为了以后生蛋换钱,而饲养鸭子呢,只是为了生蛋后腌制起来,以解农忙饭时之需。
小鸭很是乖巧,就住在当时养小鸡的筛子里。却是饲养起来比小鸡省心了不少。这样一来,我再也不用担心它们中间的哪只会因病离我而去了。我每天都要蹲在它们身旁看上一会,或用一些食物逗逗它们,或干脆趁母亲不在家的时候,捧出一只放在地上让它行走。
现在想来,不知有多少童年的时光,就在这样快乐的时刻悄悄溜走了。
等天气渐热,小鸭也慢慢开始换毛了。那时候的样子,大概就是童话故事里描写灰小鸭时的样子吧。不用担心,这样丑陋的时候很快就会过去,等翎毛长好,小鸭就可以跟在大鸭身后下水了。开始的时候,家里的大鸭还认生,没几天就熟悉了。某一天,母亲说你们还是把鸭子赶到池塘里去吧,小鸭也该熟悉一下水性了。池塘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可第一次出门的小鸭绕来绕去,愣是不愿走出家门。最后我被弄得满头大汗,直到终于把小鸭赶到了池塘边,才彻底舒了一口气。谁又想到,小鸭竟然怕水,接下来又是一番恐吓,它们才扑棱着翅膀,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磨磨蹭蹭跳下水去。很快,它们就像回到了久违的故地,跟在大鸭身后自由自在地游弋起来。
柳条摇曳,绿波鸭影。现在,每当我想起“春江水暖鸭先知”的诗句时,脑海里依然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以后的日子,小鸭日日长大,每天都要到池塘里呆上一会。渐渐地,由于本性的需要,它们竟然开始迷恋那片池塘了。而每天傍晚,在夕阳落山以前把鸭群撵回家来,也成了家里的孩子必做的功课。
等鸭子开始下蛋了,母亲便用木炭在鸭蛋上小心地作上记号,然后放进盛满盐水的瓷罐里。农忙的时候,便捋起袖子摸几个出来,再认真地看看上面的记号,说,你们看,腌制的应该差不多了。那天傍晚,我们在简陋的饭桌上,必然能吃到香喷喷流油的咸鸭蛋。
只是,这样的日子注定随时光远去。几年以后,童年的欢乐开始被生活的沉重一一埋没。父亲死后,每年春天我再也不见母亲买小鸡、小鸭了。家里仅有的几只鸡鸭也大多苍老,它们每天懒惰地发出沙哑的叫声,在院落里慢吞吞地走来走去。直到家园破落,直到家里的人一个个离开了乡村,直到我每每想起这些儿时的伙伴的时候,一股无言的悲痛还是隐隐地漫上了心口。
又至春天,望着旧时的方向,我还是要问询自己:在生命的长河里,不知何时,我是否还能像过去那样,微笑着,再一次将这些稚小的生命捧在胸口,是否还能又一次在村庄的怀抱里,带着满脸的纯真,倾听春天里那些让人欢乐的、成长的声音? 201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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