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时光这样流过
(2009-12-07 21:58:57)
标签:
杂谈 |
分类: 原创文集 |
[文/西江月冷]
我已渐渐活得忘记了身边的时间。或者说,是时间在我身边悄没声息地溜走了。我时常把自己隔离在尘嚣之外,总是让自己像蜘蛛那样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或是写,或是画,默默编织内心的网。我不知道我编织这些网的目的是什么,也许只是为了编织的过程,也许什么也不是。这样,时间就在身边无声无息地过去。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有时候再去数自己的年龄,竟也在这样的过程中迅速地增多了。看着变老的自己,我知岁月总是经不起过的。这与小时的想法差别太大。那时候总以为日子很长,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似在遥不看见的一端。殊不知,正是在这样的混沌之中,生命中的年月已被自己过没了一半。
这样想来,难免伤感了一些。可事实确实如此,日子在转眼间轻易地走掉了,走得没有任何消息。就像我十几岁那年,站在故乡的田地远望未来的时候,我根本猜测不出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如今回头,过去也是如此,尽管自己一步步走过,却在回忆之时,往昔的镜头不是模模糊糊,就是轻描淡写地被时间之手翻过了。难道记忆也能被尘土覆盖?而生活,不过是逐渐丢失和一次次寻找的过程?
现在,我距自己的童年那样遥远。有时我想再一次深入到那些年月,想努力地回忆起一些当时的故事,或一堆土墙,或一只在村落里走来走去的狗,或自家地里的一株庄稼,但是不能。所有的印象都带了或多或少的想象。而想象本身,便是对过去时光的一份背离。在长时间的想象中,我遍寻往事的角落,从记忆中挖掘出来的那些文字也不再沾有旧时的乡土。它们总是带了点点的失实,就像自己,在一条亲手划定的路上走着,并一直告诉自己要把双脚放在道路上,可最后的结果还是偏离了最初的方向。不是走进了闹市,就是走进了荒原。某位作家曾在自己的文章里写过,他说,看看周围那些上了年岁的老人,就是我们的全部未来,再看看那些孩子,正在重复着我们的过去。也许日子本来如此,但年少的自己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总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一切,既然自认聪慧,又有了勇攀理想的信心,便坚信最终能够过上梦一样的生活。而那些大众化的碌碌无为的一生,应该与自己无关。但现实是残酷的,或命运总是冥冥中存在,人实在不是多么伟大的生物,相对于宇宙万物来说,自始至终的渺小。这犹如一颗空气中的沙尘,飘向哪里不是自己左右得了的,而唯一的归宿只能是归依大地。
记得大学时写过一篇命题的论文,老师让论理想与现实。那时自己正年轻奋发,竟一不小心得了个全班第一的成绩。现在自然不记得那些青春年少、激情昂扬的文字了,但想来想去怕是带了一些理想主义的色彩和年少的无知。那时,又怎么知道这人间尘烟的浓厚。尽管当时自己的绘画一直在探讨活着这个主题,亦如饥似渴地看过一些关于人性和生活的书籍,可旧时的粗浅还是在的。
确实,人活着活着就活得忘记了自己,或者说舍弃了自己,这种变化可以叫做新生,也可以叫做覆灭。这样的变化是一个微妙的过程。刚学画的时候,我的启蒙老师,也就是母校现在的美术学院的院长,一次课上他说到,人总是会变的,但问题是,当你知道自己改变的时候,就不会改变了。言下之意,人的改变是无形中进行的,自己会被蒙到了鼓里。那时我就记得了这句话。现在看来,确实如此,我们最终在日子的行程中,慢慢地把自己丢掉,而另一个自己,又悄然建立。当然,在这样的变化来临的时候,内心的简单是必要的,或追逐金钱的奢靡,而不做其它的思想斗争,怕也是一种幸福。这叫一条道走到黑。就像一个夜行人,当他的一生总是处于黑暗的时候,自然也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所以他不觉黑,他已成了夜里的猫,懂得了适应。还有的人,已完全舍弃了梦想,把自己一点不剩地送给了生活。这样的日子虽然平庸,但也不错。平庸也罢,平凡也罢,好在总是能为一点小事或喜或悲,做简单的事、简单的人,没有大理想,没有大烦恼,别人笑你也笑,日子来的简单,去的简单,一辈子倒也安然。自然这样的平淡是存在的。如乡村的老人,莫不这样耗其一生,然后后来人再把他的日子重新过上一遍。
记得小时候老人说过,夜黑了,什么人不怕呢?孩子们猜来猜去自然猜不准。老人说,太聪明的不怕,因为他们知道世间并没有鬼灵。太傻的人也不怕,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鬼魂是什么。而那些害怕的人,自然就是不聪明也不傻的人了。可这样的人又居多,想来自己正在此列。
关于平庸或平凡,有时候我也问自己,难道真的让自己把一辈子的时光不痛不痒地过完?内心又怎么接受得了。但事实是明摆着的,当日子一天天走过,我们什么时候又左右得了生活。比如年少时候看着病中的父亲,我想命运应该出现一些转变,哪怕上苍可怜可怜我们也好。但一切是枉然的,死神依旧会走上门来。理想也是如此,最后莫不在虎头蛇尾中潦草结束。那么,为什么我在知道了这样的结局后,还心怀不安?为什么我会惧怕时光的远走,并在时光远走时依然怅叹并心中隐隐作痛呢?如何才能延长生命的长度或宽度?是心灵么?是不是像前几日自己的散文里引用过的那首诗:一生一天天地翻过,在衰弱之中,一生就是一天,在焚烧之中,一天就是一生。是的,道理自然是这么说的,但什么叫做焚烧?焚烧之中生命真的可以延长么?我不知道如果真的焚烧起来生命,是不是生命真的会出现变化,就像现在我把自己放进一个人的心灵厚土里,可获得的并不是安宁。心灵之路,其实是越走越远的。走得越远,人便会生出更多的困惑和痛苦。这样的过程,别人又怎么明白。或者,别人何必明白,他们明白了又能如何呢?日子还是简单地过,哪怕富贵与贫穷,莫不都是一日三餐。夜里只睡一张床,白天只穿一身衣。但人又有不同,这大概与高尚与平庸没有任何的关联。也就是说,有的人喜欢吃鱼,有的人喜欢吃肉,而我,更喜欢这样心灵之旅时的痛苦。这不矛盾,痛苦并非会阻止人前进,我谓之苦修。自然这词是从藏传佛教那里得来的。换言之,或是人生之路总有数条,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走的那条道。
自然走上这条道的时候,也是有些原因的。总觉得这样会延长时间的长度。但时间又在这样的旅行中过得更快了。或者说,原本打算把生命延长一点,事实上生命的时光却在不知不觉中流失得更无声响。画过画和写作过的人都知道,这一头扎进去就不知时间了,等自己重新走回来,几小时的光景已经过去。所以我更觉得眼前的日子有了出奇的相似,犹如复制。每天都是在那个时间来到这里,然后每天又在一样的时间回家。而中间的过程,是完全脱离了现实生活的。一个人把自己活到了无穷的想象里。这样再开窗看人,就有点陌生,就觉得自己难以一下子融进人头攒动的喧闹了。自然心灵的认识也是一方面原因,长于内心之路的人,就成了一个活在世界上的影子。见不得喧闹,见不得虚伪。其实是自己把自己净化没了。水至清则无鱼,活着也是如此,难道凡高或海子那些人的自杀,莫不都带着这样一点玄机?
眼望未来,死亡正一步步走来,如史铁生的文章里写到的,我知道,死神正坐在我家门外的过道里等我,什么时候他站起来对我说,嗨,跟我走吧,我会毫不言说。其实,我也越来越清晰地看到死神的影子了。他会距我越来越近。因为近几年我常常去想,唉,一生的时光已经被我过完一半了。即便剩下的时光我健健康康,几十年的日子也是不经过的。因为之前的这一半,就是在轻描淡写与潦潦草草中匆忙过完的。所以这样的紧张时常压迫着我,让我更加努力地投入到创作中去。但这样的事情在外人看来又那样的可有可无,甚至带了可笑。别人说,你时常写,写出钱来了吗。其实,姑且不论生命的意义究竟在哪,单是他这么说就犯了我之前说的错误了,他在用自己的生活标准衡量别人。如庄子说过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呢?自然我这里是没有快乐可谈的,但我一直在努力抓住之间的手,多为内心留下一点什么。因为我对自己说过,等我离开之时回顾一生的时光时,不求欢乐和富有,只求拥有内心的充实。
但这样的说法又那样的无奈。我既拽不住日子的脚步,又延伸不了生命的宽度。便像栽种一棵草那样把自己栽进土里。草青草黄,最终的结果莫不是生命时光的流逝。但有时又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我还有作品呢,那些文章,那些画,它们莫不是我的心灵所现,它们一定活得比我长久。像画,一幅至少可以保存几百年,那可是我生命几倍的长度。就像文章,若我的子孙肯用饭后的闲暇时光捧来一读,那时,我的所思所想便一览无余地走进他们的心里。他们,是不是会在脑海中默默地勾画着一个人,然后对自己轻轻地说起,呵,原来这就是我的祖先,是那个未曾谋面远离了我们的人。2009-12-7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