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土炕二十六年(散文)

文/关天得

父亲、三爸和老哥是村里三零后那一辈读过书的三个人。年龄相差一岁。父亲早年当村干部，农业社时为社员，副业是阴阳先生，写祭文，念经，也算靠书吃饭。三爸是队上会计，爱好是泥水匠，擅长盘炕，村里的炕大多是他盘的。父亲给他安土敬神，他给我家盘炕，互不要钱。盘炕时，母亲总要烙油饼，做好饭，款待匠人。只给我一点油饼，吃完了馋得直流涎水。于是我蒙生了学盘炕的念头，于是乘掂基子钗泥的机会，偷看技术。

盘炕先得用土基子，基子由基圈子和石础子打出来，基圈子是木匠造的，础子是石匠躜的。打基子就是把湿放进基圈子，用脚踩实，再用础子砸成块，然后拆开基圈，把基子垒成一墙，风吹日晒，干透了再磊到厂棚底下备用。具体口诀是:三铁锨，九础子，二十四个脚底子。打基子既是技术活，又是力气活，最能体现少年家的劳动素质，四五月天气，一天能打三百算及格，四百良好，五百优秀，六百以上为大英雄。我只打过三回，第一次给大哥家学着打，第二回给自已修房打了两百，第三次给邻居打了两百五。都是不合格成绩。

盘炕先要算账，分为一人炕，相当于单人床；双人炕，也就是方炕，方方六尺；再大就是七六炕，长七尺，宽六尺，可睡三人以上。然后挖烟洞眼，也分三种，第一种是修房时就直接箍在斜墙里，第二种是在墙上挖一半，外面用瓦箍一半，第三种是买铁或水泥烟筒直安上。然后垒边墙，下来立脚，按炕面，最难的是搭过桥。挑最牢固最完整的上好基子，两面削斜铆，然后在铆摸酸泥，把基子按上压实，最后用泥上面摸平。这时在炕面四周泥上留四个窟窿，用来走气淌烟。就可以烧炕了。可以往里面填疙瘩或烂鞋，增大热量。等烧干了，再用细麦衣泥上一层光泥，再铺上一层干麦衣，继续烧，到完全烧干，扫掉麦衣，铺上竹，毛毡毯子褥子床单，就可以睡觉了。铺炕最能显示穷富。铺草的，铺的，铺毡的，越富越厚。

我盘炕是八十年代包到户，先在老院角房盘了第一个，成功了，又在东房盘了两次，这是我结婚和生儿子的两个。这个炕很讲究科学，首先总体是前高后低，那时孩子小，常尿炕，不能铺毡，也没毛占铺，大人睡光，只给孩子铺一片尿布。尿到炕上，会顺坡滚到炕眼门一边，孩子身下不湿。再是头高腿低，人睡觉不吃力，不会掉枕头。三是炕里火焰往里蹿，爱热不燎门，不烟人。

我盘炕是自已和泥自已掂基子，不要別人侍候。一来不打扰别人，二来不打扰我设计思考。

农业社按出粪多少计工分粮，打炕增肥是最好的办法。秧歌里的也这样说:“打土墙，换旧炕，增加肥料多要上。人有厕所羊有圈，不要猪儿满庄蹿。”包到户了，还是要打炕盘炕增加肥料。因为“洋芋没粪，等于白种。”那时化肥很，凭票供应，主要靠农家肥。

一九九五年五月，我的新房院修成，我盘了个七六大炕，全家四人都不挤。五月单正式入住。当时邻居琪琪娃刚生下。到现在整二十六年了，琪琪的孩子快一岁了。因为不需打炕用肥，以化肥为主了。又因为这炕很结实很利火，用很少的柴就缒很热的炕，所以再也没打。估计要用到番修房子的时候。

两千年孩子大了，我又在西角房盘了个方炕。后来成为女儿的闺房。一次邻居装修房，剩下的材料和装了炕，美观多了。一八年水灾，角房大墙塌了，但炕还好着，一直没打放东西。这炕二十一年了。

二O一O年东房修住，我又盘了个水泥方炕。墙是砖的面子是一片四条水泥板，然用泥上面，容易盘也很利，一烧就热，前面的磁砖贴得难。因为第一次，没经验，工具也不规范，费了好大的劲才贴好。这炕也十一年了。

半辈子盘了六个土炕。也是我学习泥水匠的最高成就。节约钱是一方面，主要是学会手艺，会增强自信心，比起请人透烟筒烟的那些男人，我也算能干的。也甩掉祖上不会盘炕的帽子，为自已和族人争光。

土炕作为北方人取暖休息生儿育女的安乐窝，也是消灭垃圾，增加肥料的生产力。但它费柴，不卫生，污染环境，劳累人，浪费时间。现代科技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都很快，土炕已经在城镇消失。代之以木板床、钢丝床和席梦思，火炉炕和水暖炕。等我的关氏山庄修好了，我也该享受小二楼水暖炕了！

【作者简介】

关天得天独厚德载福寿康乐，甘肃省武山县滩歌镇野峪村人，樊庄小学高级教师。爱好文学，在《滩歌乡语》、《武山作协》、《麦湾瑣憶》、《乡土文学》、《西垂文苑》、《秦州微刊》、《西山文艺》和《甘农报》上，发表论文、小说、诗歌、散文和评论一百二十余期，五百多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