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表现主义作为艺术流派产生于二十世纪初期，大致在1910至1925年。它最先出现于绘画领域，之后在文学、戏剧、音乐以及电影等领域得到广泛发展。表现主义作家是以叛逆者的姿态出现在文坛的，他们认为“世界存在着，仅仅复制世界是毫无意义的”，因此，他们不满足于对外在客观事物的描绘，主张突破事物的外在表象，表现事物内在的实质。他们的口号是，艺术“不是现实，而是精神”，“是表现，不是再现”。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表现主义作家在创作中注重运用意象、隐喻，运用夸张、歪曲现实形象等手法来表现内心的真实，取得了异乎寻常的效果。在短短几年内，表现主义以德国为中心，在欧洲国家得到迅速发展，并在二十年代初，将影响扩展到美国。这是德国文学史上少有的以自身为发源地并在国外产生影响的文学流派。而表现主义的艺术追求和许多表现方法也开创了西方现代派文学之先河，其影响一直延续至今。

 

威廉·克莱姆 (Wilhelm Klemm)

平衡

 

山脉舒展，丝绒般的岩石

沉入阴谷，那里森林展开双翅。

山峰间一条条小路轻柔婉转，

终年积雪辉映出一座座银色山巅。

 

寂寞用蔚蓝的眼睛凝视着我，

深谷上方悬挂着碎裂的岩石。

破碎的石板杂乱的荒野

向那沉寂的地狱咆哮而下。

 

灭亡和重生

互相递出无数双手。

瀑布从容地坠入漆黑的深渊。

一只鸟在盘旋。泉水露出笑脸。

 

 

雅各布·凡·霍迪斯 (Jakob van Hoddis)

清晨

 

一股强劲的风盘旋升起。

打开冰冷天空的血红大门。

敲击钟塔。

嘹亮地回旋在城市坚硬的大地之上。

 

黑醺醺的朝阳。路基上火车轰响。

金色天使在云端耕作。

强劲的风在苍白的城市上空。

肮脏的河流旁，轮船和吊车苏醒。

饱经沧桑的教堂传来恼怒的钟声。

你看见许多妇人和少女赶去劳作。

苍白的日光。夜晚蓬乱的发衣。她们裙摆摇曳。

肢体本为爱而造就，

却奔向机器和阴郁的辛劳。

你看那温柔的日光。

那青嫩的树木。

听！麻雀在欢呼。

郊外的旷野里，

百灵鸟在歌唱。

 

 

热内·席克勒 (René Schickele)

日落

 

我从地下室

一直上到顶楼，

房间

越来越亮，

平日烦闷的城市

托起一座座金色的穹顶，

一条条燃烧的排水沟

犹如金色的血管。

 

田野汹涌澎湃，

海连着海，

鸟儿

受火的重压，

降落在珊瑚树梢。

一缕缕光束

沿山峰冷峻的面颊

掠过……

 

登上塔楼，

我看到

这即将入夜的世界

被激情燃亮，

它嘴角

挂着微笑，

似火焰展翅，

熠熠发光。

 

像躺卧着的幸福女人，

已解除了遮掩，

却依然长久地

陷于思念。

 

 

热内·席克勒 (René Schickele)

花园里的小男孩

 

我想把赤裸的双手贴在一起，

让它们深深地陷入沉思，

因为夜晚即将降临，它们似一对情侣。

五月的钟声在黄昏里敲响，

白色的薄雾如同面纱遮盖下来，

我们紧紧相依，倾听花朵。

郁金香在白日最后的光亮中闪烁，

紫丁香从灌木丛中探出，

一朵浅色的玫瑰在土中消融……

我们彼此都充满善意。

透过幽蓝的夜色，

我们听到远处低沉的钟声。

 

 

特奥多尔·多伊布勒 (Theodor Däubler)

黄昏

 

天空中出现了第一颗星星，

人们猜想是主，上帝，

小船默默地驶出海港，

一束光在我房中点亮。

 

白色的巨浪向上翻滚，

一切对于我是如此神圣。

是何种意义驻入了我的心田？

你不应该总是如此伤悲。

 

 

特奥多尔·多伊布勒 (Theodor Däubler)

冬天

 

耐心的森林，

体贴入微的雪，

极度孤寂的鹿。

我大声呼喊。响起什么声音？

它阵阵传来。

又回归它的伤痛：

渐渐临近，似轻轻的脚步，

在我内心驻留。

我为何惊扰森林？

听不到雪的一丝声音。

小鹿是否受惊？

我懊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