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愚人节，航班降落的时候，迎面遇上一场小雨，香港的四月还是老样子。舱门一开，清湿的暖风鱼贯而入，他刚好在我的耳机里沉声唱了一句，“你是，最绝色的伤口”。心中微动，眼前浮起一张风华面容。
他是程蝶衣，他是阿飞，他是宁采臣。他是欧阳锋，他是何宝荣，他是许文强。他们，都曾是张国荣的一部分肉身。直至今日，这些熠熠生辉的人儿再从荧幕的一侧缓缓走出来，只需要一眼，我便能辨得出他的根骨，不由屏息，没错，仍是哥哥。
我那个年代不像当下的状况，明星太多，真正璀璨的却没几个。97年的时候，他用一部《春光乍泄》在我心里烙下了一个印象，男人的步态也可以典雅到如此雍容。记得当时托人辗转拿到的带子，放出来居然是西班牙语版本的，我硬着头皮看下去，故事脉络勉强抓得住。他是何宝荣，也是张国荣，娇嗔刁蛮的肢体神情，透着挥洒自如的别致。说不清是他塑造了那些熠熠生辉的歌和电影，还是这些歌和电影拼凑成了一个熠熠生辉的他。这么多年，我听着他的歌，看着他的电影，翻着他的新闻。只是最近的十年，他再没有更新。
如今，我心里的4月1日已经不是愚人节，听闻追忆他的报道不计其数，细数身家，盘点旧名，再添些不知真假的料，不出意外就是娱乐版面的大篇幅。这些文章捏在手里冷冰冰的，看不上几眼，随手丢在一旁。近些年微博风习渐长，又逢上辞世十年，往日爱极清静的哥哥，怕是难觅清净了。
听听他的歌，再看看他的电影，灌一耳朵他的嗓音，把群群和微博的头像都换成他的脸，对我而言就早已足够。
抵达旺角火车站，在京华国际酒店大门口右拐，穿过梭桠道，沿街走上几十米，嘉道理道的入口就近在眼前。沿着嘉道理道的坡路向上，绕到布力架街街尾，门牌标着32A的就是嘉兰别墅了，据说张国荣和唐生前就在这里起居。近几年清静了很多，我每次来都在周围独自走一走，他的身影被岁月筛成晶莹粉末，就这样和着细雨清风，落了一头。方圆几丈，皆是他的踪迹。不想惊扰到别人的生活，就拿起手机远远地为路口拍了一张照片，顺手传到了一个叫群群的聊天APP上。只因今天群群把一张他的照片作为背景，让我心底一阵的感动，原来他并没有离我们而去，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城市里不乏模样相似的路口，一个人的时光却再也找不出这样一个路口，怀念他，像是回头打量那些一无所有而血气方刚的日子。年岁大了，说起青春难免暮气十足，哥哥就像是一根引线，来回几下就把我的青春串联得工整。
照片在群群上能够以投票的方式分享出去，我把上一段话分成了几个选项编了进去，好让时间因为这样的记录而拥有真身。出乎意料的是，不一会儿聊天室里就有了回应，都是有所相似的陌生人。有所相似的人在某些方面的契合十分令人惊奇，即便我们素未谋面，言谈间却有如相见。我们几个聊了很久，最后有人说，不知道你们相不相信，我常梦见高中时代的回家路，校服上蹭着篮球印子，翻出钥匙一开门，就听见程蝶衣的婉转唱腔，水袖一甩，就有雨水从天上徐徐下来，他真是一个璀璨的灵魂。
谁说不是呢。他像一块质地纯粹的晶体，折射了一个时代的梦和青春，点亮了无数熠熠生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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