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京新记

[唐]韦述 撰

（卷首残阙）京城之壮观。寺内有碑，面文，贺兰敏之写《金刚经》；阴文，寺僧怀仁集王羲之书写太宗《圣教序》及高宗《述圣记》，为时所重。【凤麟按：此以佚存丛书本为底，以正觉楼丛书、粤雅堂丛书本作校。原书五卷，今仅存此一残卷，为原作之卷三。】

次东曰辅兴坊。东南隅，金仙女官观；【凤麟按：原顶格起，盖为文之经，而以注为文之纬也。】

景云二年，睿宗第八女西城公主及第九女昌宗公主并出家，为立二观，改西城为金仙，昌宗为玉真，乃以公主汤沐邑为二观之□【凤麟按：原阙。】，制度造为京城之华丽。□【凤麟按：原阙。但所阙字不知几何。】

西南隅，玉真女官观。

本工部尚书莘国公窦诞宅，武太后时以其地为崇先府，景云二年为玉真公主立为观，事源物制，与金仙同。此二观南街，东当皇城之安福门，西出京城之开远门，车马往来，实为繁会，而二观门楼绮榭，耸对通衢，西土夷夏自远而至者，入城遥望，窅若天中。

次【凤麟按：“次”字粤雅堂本无。】南曰颁政坊。南门之东，龙兴寺。

贞观五年，太子承乾所立。西北隅本隋之慧云寺，旧有佛殿，今见在，有郑法轮之书迹。

十字街东之北，建法尼寺；

隋开皇三年，坊人田通所立。隋文帝初移都，便出寺额一百枚于朝堂，下制云：“有能修造，任便取之。”通孤贫孑然，唯有环堵之室，乃发愤诣阙，请额而还，置于所居，柴门瓮牖，上穿下漏。时陈临贺王叔教母与邻居，又舍宅以足之，其寺□【凤麟按：原阙。似当作“遂”字。】渐营建也。

十字街北之东，澄空尼寺；

本工部尚书段纶之祖庙，贞观十七年立为真空寺，武太后改为澄空寺。

西北隅，大崇福观。

本杨士宅，咸亭中为太平公主立。有道士刘宝概者，京兆三原人，善讲论，为时所重。垂拱中卒，御史中丞李嗣真临吊哭，赋诗申意。

次【凤麟按：“次”字粤雅堂本无。】南曰布政坊。西门之南，法海寺；

本隋江陵总管清水公贺拔【凤麟按：“拔”字原作“秡”，据粤雅堂本改。】华宅。开皇七年，为□【凤麟按：原阙。】沙门法海舍宅，奏立为寺，因以法海为名。咸亨元年，寺内有英禅师□□【凤麟按：似当作“言每”。】见鬼，寺主沙门惠简尝日晚见二人，行不践地，入英房中。惠简怪而问之，英曰：“向秦庄襄王遣人传语，饥虚甚久，以师大慈，从师乞一飧，并从者三百许人，勿辞劳费也。吾已报云：后日晚食，当来专相候也。”惠简便以酒脯助之。至时，秦王果至，侍从甚众，贵贱罗列，食甚急，谓英曰：“弟子不食八十年矣。”英问其故，答曰：“吾生时未有佛法，地下见责功德，吾但以放赦矜恤应之，以福薄，受罪未了。受此一飧，更□【凤麟按：原阙。】年矣。”因指坐上人曰：“此是白起，此是王翦，为杀人多，受罪未了。”又指一人云：“是陈轸，为多虚诈，亦受罪未了。”英曰：“王何不从索食，自受饥窘？”答曰：“慈心人少，且餘人又不相见，吾贵人，又不可妄作祸祟，所以然也。”因指酒脯曰：“寺主将来耶？深有所愧。”临去，谓英曰：“甚愧禅师。弟子有物在，即送【凤麟按：“拔”字原误“这”，据粤雅堂本改。】相偿。城东通化门尖冢，是弟子墓，俗人不知，妄云吕不韦冢。”英曰：“往遭赤眉发掘，何得更有物在？”鬼曰：“贼将粗物去，好者深，贼【凤麟按：“贼”字原作“藏”，据粤雅堂本改。】取不得，今见在。”英曰：“贫道出家，无用物处，必莫将来。”言讫，揖谢而去。

北门之东，济法寺。

隋开皇二年，沙门法藏所立。

十字街东之北，明觉尼寺。

本隋御史大夫裴蕴宅。开皇中，太保河间王弘立为寺。开皇七年铸钟，未击自鸣，散骑常侍元行冲以赞其事焉。

东北隅，右金吾卫；西南隅，胡袄祠。

武德四年所立，西域胡天神，佛经所谓摩醯首罗也。【凤麟按：杜环《经行记》云：“康国在米国西南三百馀里，一名萨末建。土沃，人富，国小。有神祠名祅，诸国事者，本出於此。”（《通典》卷一九三《康居》引）《新唐书》二二一：“康者，一曰萨末鞬，亦曰飒秣建，元魏所谓悉斤者。……以十二月为岁首，尚浮图法，祠祅神，出机巧技。十一月鼓舞乞寒，以水交泼为乐。”祆（音仙）祠即摩尼教，也称拜火教，乃古波斯宗教，与佛教梵天无涉。《通典》一九三引韦节《西蕃记》记其俗云：“康国人并善贾，男年五岁则令学书，少解则遣学贾，以得利多为善。其人好音声。以六月一日为岁首，至此日，王及人庶并服新衣，翦发须。在国城东林下七日马射，至欲罢日，置一金钱於帖上，射中者则得一日为王。俗事天神，崇敬甚重。云神儿七月死，失骸骨，事神之人每至其月，俱著黑叠衣，徒跣抚胸号哭，涕泪交流。丈夫妇女三五百人散在草野，求天儿骸骨，七日便止。国城外别有二百馀户，专知丧事，别筑一院，院内养狗。每有人死，即往取尸，置此院内，令狗食之，肉尽收骸骨，埋殡无棺椁。”】

次南曰延寿坊。南门之西，懿德寺。

隋开皇六年，刑部尚书万安公李圆通所立。神龙元年，中宗为懿德太子追福，重加饰为禅院。内有大石臼，重五百斤，隋末鄠县人开法通自终南扛【凤麟按：“扛”字原误“社”，据粤雅堂本改。】来。法通少出家，初极怯劣，同侣轻之，乃发愤乞愿壮健，昼夜不舍。后因昼寐树下，口中涎沫流出三升。其母惊，遽呼觉，通曰：“忽梦大人遗三驮酥【凤麟按：“酥”字原误“饬”，据粤雅堂本改。正觉楼本作“蓟”，亦“酥”之讹。】，使通啖之。适啖一驮，便惊悟耳。”自尔健壮特异，试举大木石，不以为困。此寺僧行戡本称膂力，通遂窃其袈裟，举堂柱以压之。行戡望见，惊异，尽力莫能取之。通乃徐举柱以取，众大骇。通力兼百人，时人咸服，以为神力。

次南曰光德坊。东南隅，京兆府廨；

后魏武光四年置。府内廨宇，并隋开皇中制度，其后随事改作。开元元年，孟温礼为京兆尹，奏以赃赎钱修理缮缉焉。

西南隅，胜光寺。

本隋幽州总管燕荣宅。寺西院有画行僧及团花，贞观初，中□【凤麟按：原阙，疑当作“书”字。】令王定所写，为京城所重。

十字街东之北，慈悲寺。

武德元年，高祖为沙门昙献所立。初，昙献属隋【凤麟按：此字粤雅堂本阙。】，隋末饥馑，常以赈给贫乏为事，故以慈悲为名。

次南曰延康坊。西南隅，西明寺；

本隋尚书令越国公杨素宅。大业中，素子玄感诛后，没官。武德初，为万春公主宅。贞观中，赐濮恭王。恭王死后，官市立寺。寺内有杨素旧井，玄感被诛，家人以金投井。后人窥见，钩汲无所获。今寺众谓之灵井，在僧厨院内。初，杨素用事隋朝，奢僭过度，制造珍异，资货储积。有美姬，本陈太子舍人徐德言妻，即陈主叔宝之妹，才色冠代，在陈封乐昌公主。初与德言夫妻情义甚厚，迨陈氏将亡，德言垂泣谓妻曰：“今国破家亡，必不相保，以子才色，必入帝王贵人家。我若死，幸无相忘；若生，亦可不复相见矣。虽然，共为一信。”乃击破一镜，各收其半。德言曰：“子若入贵人家，幸将此镜令【凤麟按：原作“合”，据粤雅本改。】于正月望日市中货之，若存，当留志之，可卜生死。【凤麟按：二句粤雅、正觉本并作“当冀志之，知生死耳”。】”及灭陈，其妻果为隋军所没，隋文以赐素，深为素所宠嬖，为营别院，恣其所欲。陈氏后令阉奴望日赍破镜诣市，务令高价，果值德言。德言随价便酬，引奴归家，垂涕以告其故，并取己片镜合之，及寄其妻题诗云：“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姮娥影，空余明月辉。”陈氏得镜见诗，悲怆流泪，因不能饮食。素怪其惨悴而问其故，具以事告。素憯然为之改容，使召德言，还其妻，并衣衾悉与之。陈氏临行，素邀令作诗叙别。固辞不免，乃为绝句日：“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笑啼俱不敢，方验作人难。”时人哀陈氏之流落，而以素为宽惠焉。【凤麟按：见孟棨《本事诗·情感》。《太平御览》三十引《青琐集》曰：陈太子舍人徐德言之妻，叔宝之妹，封乐昌公主，才色冠绝。时陈政方乱，德言知不相保，谓其妻曰：“以君之容，国亡必入权豪之家，倘情缘未断，犹冀相见，宜有以信之。”乃破一镜，人执其半。约曰“"他日必以正月望日卖于都市，我当在，即以是日访之。”及陈亡，其妻果入杨素之家。德言遂以正月望日访于都市，有苍头卖半镜者，大高其价，人皆笑之。德言直引至其居，出半镜以合之。仍题诗曰：“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姮娥影，空余明月辉。”陈氏得诗，涕泣不食，素知之，还其妻，仍厚遗之。与德言归江南，竟以终老。】

东南隅，静法寺。

隋开皇十年，右武侯大将军陈国公窦机立。西院中有木浮阁，机弟璡为母成安公主立，高一百五十尺，皆伐机园梨木充用焉。

次南曰崇贤坊。十字街北之西，大觉寺。

开皇三年，文帝医人周子祭所立。子祭家代方术，深为隋主所重，其地本祭之佛堂也。

西门之南，法明尼寺。

开皇八年，长安富商王道宾舍宅所立。

次南曰延福坊。西南隅，纪国寺；

开皇六年，献皇后为母纪国夫人崔氏所立也。

东南隅，郯王府。

旧新都寺。寺废，今为郯王府。

次南曰永安坊，次南曰敦义坊，次南曰大通坊，次南曰大安坊。

坊南街抵京城之东面。

——右皇城西之十三坊。

朱雀街西之第四街，即皇城第三街。街西从北第一曰安定坊，东南隅，千福寺；

本章怀太子宅，咸亨四年舍宅立为寺。

西南隅，福林寺；

武德元年所立。

东北隅，五通观。

隋开皇八年，为道士焦子顺所立。子顺能驱使鬼神，受诸符箓【凤麟按：诸本俱作“录”。】，预告隋文受命之应。及即位，授上开府、永安公、徐州刺史，固辞。常谘谋军国，出入卧内，【凤麟按：此句原作“每出卧”，正觉本作“出卧内”，据粤雅本改。】帝恐其往还疲顿，令选近于此立观，仍以五通为名焉。

次南曰休祥坊。东北隅，崇福寺；

本开府仪同三司观国公杨恭仁宅。咸亨元年，以武皇后外氏故宅立之。

东南隅，万善尼寺；

周宣帝大象二年立。开皇二年，度周氏皇后嫔御以下千余人为尼，以处之也。

寺西，昭成尼寺。

先天二年，为昭成皇后立，为昭成寺。

次南曰金城坊。

本汉博望苑之地。初移都，割以为坊，百姓分地板筑，土中见金，欲取便。以事上闻，隋文曰：“此朕之金城之化。”因以金城为坊名。

北门有汉戾园，

即戾太子、史良娣墓，宣帝改葬于此。其地本曰亭。【凤麟按：《汉书》卷六三：“太子有三男一女，女者平舆侯嗣子尚焉。及太子败，皆同时遇害。卫后、史良悌葬长安城南。史皇孙、皇孙妃王夫人及皇女孙葬广明。皇孙二人随太子者，与太子并葬湖。（师古曰：湖，县名，今虢州闅乡、湖城二县皆其地也。）……以湖阌乡邪里聚为戾园，长安白亭东为戾后园，广明成乡为悼园。皆改葬焉。”○“曰”字或即“白”字之讹。】

园东南，汉博望苑。

汉武帝为戾太子立，本□【凤麟按：原阙，疑当作“杜”字。】门外道之东也。

东南隅，开善尼寺；

隋开皇中，宫人陈宣华、蔡容华二人所立。

西南隅，会昌寺。

义宁元年，义师入关，太宗屯兵于此，武德元年因立此寺。

十字街之东南【凤麟按：二字校本作“南东”。】，乐善寺。

开皇六年，尉迟迥孙大师为其祖所立焉。【凤麟按：据本传，武德中，迥从孙库部员外郎耆福上表请改葬。此名“大师”者，或其子谊之诸子年幼未被斩者。】

次南曰醴泉坊。

开皇初筑此坊，忽闻金石之声，因掘得甘泉七所，饮者疾愈，因以名坊及寺焉。

西南隅，三洞女官观；

隋开皇七年所立也。

观北，妙胜尼寺。

开皇三年，周平原公主所立。

十字街北之西，醴泉寺。

初，隋文置此醴泉监，以甘泉水供御。开皇十三年，废监立寺焉。

十字街南之东，波斯胡寺；

仪凤二年，波斯王毕路斯奏请，于此置波斯寺。

西北隅，袄祠，次南曰西市。

隋曰利人市，南北尽两坊之地，隶太府寺。市内店肆如东市之制。市署前有大衣行，杂糅货卖之所，记言反说，不可解识。市西北有沟池，以为放生之所。池侧【凤麟按：原误“则”，据校本改。】有佛堂，皆沙门法成所造。市署前有《市令载敏碑》，蒲州司兵徐彦伯为其父也。【凤麟按：“父”字疑为“文”，盖如市场公约，布告市民，徐氏属草而标市令载敏之名也。】

次南曰怀远坊。东南隅，大云经寺；

开皇四年，文帝为沙门法经所立。

寺内有二浮阁，东西相值。

隋文帝立。塔内有郑法伦、田僧亮、扬契丹画迹，及巧工韩伯通素作佛像，故以“三绝”为名。

十字街东之北，功德尼寺。

隋开皇七年，周宣帝女细腰公主所立，武德中移于此。

次南曰（下阙四行）

成当往及经毕。开元四年，八十一卒。给事中裴子馀为其碑文，左卫长史郭谦光八分书之。

次南曰永远坊，次南曰道德坊。

隋有澄虚观，武德中废。

次南曰光行坊，次南曰延祚坊。

坊南街抵京城之南。

——右朱雀街西九坊。

朱雀街西第二街，此当皇城南面之含光门街西。从此第一曰太平坊。西南隅，温国寺。

景龙元年，殇帝为温主【凤麟按：粤雅本作“王”。】立。寺内净土院，为京城之最妙。

西门之北，定水寺。

隋开皇十年，荆州总管上明公杨纪为禅师慧能所立。

东南隅，舒王□【凤麟按：原阙。】名宅。

今为户部尚书尹思贞居之。

次南曰通义坊。西南隅，兴圣尼寺。

高祖潜龙旧宅，武德元年以为通义宫。六年，高祖临幸，大宴群臣，引见邻里父老，颁赐有差。贞观元年，立为寺。高祖寝堂今见在。景云二年，寝堂前枯柿树忽更生，枝条郁茂如故，有敕封植焉。

次南曰兴化坊。西南隅，空观寺。

隋开皇七年，右卫大将军驸马都尉洵阳公元孝矩舍宅立。

西门之北，今邠王守礼宅。

宅南隔街有邠王府。

次南曰崇德坊。西南隅，崇圣寺；

隋仁寿元年，秦孝王俊舍宅所立。

东北隅，证果尼寺。

隋开皇二年立。

次南曰怀真坊。西南隅，御史大夫乐思晦宅。次南曰宣义坊，次南曰丰安坊，次南曰昌明坊，次南曰安乐坊。

坊南街抵京城之南面。

——右朱雀街西第二街九坊。

朱雀街西之第三街，即皇城西之第一街，

南出安化门，北出芳林门入苑。

街西从北第一曰修德坊。西北隅，兴福寺。

本左领军大将军彭国公王君廓宅，贞观八年，太宗为穆皇后窦氏追福立，制度华丽焉。武太后移住东都，至坊北隅，有牛住不行，牵□【凤麟按：原阙。】益重，其尼拜咒，便动。至都，置于天堂供养。后天堂灾，因是烬灭。

次南曰通轨坊，次南曰归义坊。全一坊，隋蜀王秀宅。

隋文帝以京城南面阔远，恐竟虚废【凤麟按：正觉本作“耗”。】，乃使诸子并【凤麟按：上八字粤雅本阙。】于南郭立第。时秀有宠，封土殷富，起第最华，今周围【凤麟按：校本作“垣”。】旧迹见在。秀死后□【凤麟按：原阙。】宫今为家令寺园。

次南曰昭行坊。

坊南街抵京城之南面。

——右皇城西之第二街之十一坊及西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