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度八(小说连载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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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吃饭了!林,吃饭了!……”怎么没人应,怎么还不起床?平时林可不这样的!林的母亲揣着满怀的疑问担心地窜进他的卧室,那跛起的右脚,因为急切而差点摔倒,但还是扭伤了骨关节。“不见了!不见了!林不见了!”他的母亲惊呼,父亲弟弟妹妹们都闻声而围了过来。他们迅速分头小心翼翼地寻找,这间房那间房屋前屋后找着,压抑着内心的担心,小声喊着,就像做了贼怕别人知道一样。因为在他们看来,孩子没找到工作已经够耻辱了,他们不想再惊动他人,以免在村人面前丢面子。无功而返后,他们几乎同时想到了衣服,他们想着,如果林远出了就一定会带衣服。于是,他们一起奔向了衣柜。“吁——”他们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拿了衣服!他拿了衣服,也就意味着他的安全是没问题的。大家坐了下来,揣测着他的去向。未果,于是统一口径,对外就说:林去上海一个亲戚家开的公司上班了,要人挺急的,他就匆忙去了。
事实上,那次林在想了整整一夜之后,天一亮,他就决然地拿了一些衣服,走了。是的,他要尽快离开家乡,要象杰克*伦敦《野性的呼唤》中的那匹狼一样,到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去撕杀、去拼搏。他原本就是一匹狼。在校读书期间,他几乎稳坐年级第一名。为了尽快拿到铁饭碗,以解决家里的实际困难,他毅然选择了考中专,那时考中专是很难的,成绩好的都挤在这条船上,想尽快出人头地。于是,他便考取了中专,那时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有多羡慕。从来不搭理他们家的邻居——那个嫌贫爱富的土霸王潘老四,这时候也对着他们家的每一个人亲切起来、客气起来,还口口声声地对林的父母说:“你们家孩子有出息呀,是我们村第一个靠读书考学校考出去吃国家粮的,等他们有工作了,你们家就好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认认真真地读了四年,出来竟然找不到工作了。他不相信命运就这么决裂。他要出去闯荡,哪怕前面是悬崖峭壁,他也要撞出自己的颜色来。
他,不是去了上海,而是去了杭州。可是,他该到哪里去?他跑中介所、跑人才交流市场,一次次的摇头,把他击得有点碎。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小旅馆。“我先托朋友向父母报个平安吧!”他想着,也就这样做着。于是,他拿出了信纸和笔。
平:
见信好!你还好吧!希望你一切都愉快,好好地保护自己、保护你的家人!
我因为还没找到工作,出来想自己碰碰运气,现已经到了杭州了,请勿挂念。
因为我的文凭不高,找工作难,再加上家里没什么关系、自己家穷,所以工作就泡汤了。你是知道的,我一向做什么事情都不肯落后的,可现实它是那么残酷地粉碎了我原本斑斓的梦想!
现在,我正在一家小旅馆给你写信,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现状,也请你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一切还好。最重要的是,还得请你在我父母面前说个谎。请你告诉他们,说我已经到了杭州,在我同学父母的公司里安顿下来了,一切都好,叫他们不必担心,其他也不要多说什么了。
明天我还要继续找工作,为我祈祷吧!我的朋友,兄弟,有好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祝开心!
一大早,林就麻利地起床了,精神抖擞地来到屋檐下,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一丝丝不安与烦躁又袭拢而来。外面阴雨连绵,丝毫也没有解开去的意思。他不禁咬了咬嘴唇,那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依然显示出他的干净。是的,他的确干净,于这个世界而言,他就像一束美丽的玉兰花,只是被风雨考验得有点憔悴了。他习惯性地用左手五指叉开刚劲有力地理了理那感觉有点颓败的平头。当然,那只是他自我感觉。事实上,他今天比起昨日来,已经够精神的了!这时,本来乌黑坚硬的头发,在其固执的梳理下,一根根都竖立起来了,如同一只刺猬,写满了倔强。
他转身走进自己的住处,谨慎地整了整个人简历,再拿起那把从家里带出来的布有点灰白但很干净的一把大伞,走进了朦胧之中。此时此刻,如果是诗人,他也许会说:“大地披上了白色的纱裙,哦,我的仙女是不是你会来临……”他,不是诗人,至少现在还不是。他现在只是个逃烂者,想寻求一个安置之所,哪怕只是暂时的。因此,漫天的雨丝,只是他的愁绪。
他夹紧个人简历,抓紧着伞,一步一步急切地往前赶。今天,可是某人才交流中心的又一次招聘洽谈会,他绝不能错过这难得的机会。而某人才交流中心离这里还有四五里路,时间太紧了,他必须抓紧时间走去。他本可以搭的士去的,但是兜里的票票已经不允许他这样了。好不容易来到人才交流中心处,还好,这里还没开门。可是,外面聚满了打着伞亦或把头像野鸡一样躲在他人伞下的人们,他们都在急切地等待着一缕哪怕小小的阳光的光临,很少有人说话,都看着大门发呆,只是偶尔掠过一两声埋怨:“怎么不早点开门呀!开了门,至少我们还可以坐着等等呀!”瞬即,又转入了漫长的等待。远远看去,他们——这些可怜又可爱的青年们,就像任雨水打落的浮萍儿。
八点钟,门终于准时地打开了。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伯伯,穿着很朴实,眼神掠过他们,充满了慈祥与爱怜。这群“无依者”,在一阵欢呼声中涌进了眼前的温暖的小巢,因为它毕竟可以为他们遮挡迷茫的风雨与萧瑟的秋意了。不多久,一辆、两辆、三辆小轿车驶了过来……他们看到了他们的救星——
应聘会上,依然有序地在进行着排队摇头、再排队摇头。一双双眼睛涌满了期待又涌满了失望。不是没经验就是文凭低了,要不就只要女的。这个规矩依然没变,也可能永远都不会变。在仔细光顾了一圈之后,他拖着身子,慢慢地再一次走进雨中。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不知道自己在走什么样的路,只是雨水渗入了他的鞋子里、打湿了他的裤脚与衣边,这一切他全然不知。直到来到一条寂寞的长廊,没有一个人,前面是一堵墙,他这时才停住了脚步。“我?我该往哪里走呢?”他闭上原本很有锋度的眼睛,足足凝神了有一刻钟之久。他掐了掐自己的眉心,摇了摇头,还好,还有知觉。
他转了一个身,往回走再转入一条大道,经过某公园的外头,习惯性地往里看看,然后在其走廊上的椅子里坐了下来。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欣赏美景吗?没心思。想做什么吗?更不是。他只是漠然地看着雨滴打落在水泥地上,又觉得一切都漠然。他好象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个被社会遗弃的孩子。他张开那十个爪子,似乎只想把自己干脆抠成一堆烂泥。他低着头,始终低着头,偶尔的行人与车辆的经过,是与他无关的,他不想理会,也没精神去理会。
看着手里的简历,他突然号啕大哭起来,似乎要震住眼前已经把邪恶当成自己专利的雨丝,然后把自己给埋葬起来。
正当他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个人影闪过,又回来。这时候,他才抬起来他那如同白纸的脸,眼睛里跃出一线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