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宁:2009年3月18日北京青年报专栏文章

 

经济危机系经济现象,婚姻关系属社会现象。经济现象与社会现象彼此关联，相互作用。当经济现象以经济危机形态出现时，经济危机与婚姻关系之间的相互作用比平常时间更显复杂多样。

 

本周二与沪上一位律师朋友邂逅，该律师主动谈及了这个话题。他常年业务量的1/3来自离婚诉讼，他抱怨，经济危机袭来，所接离婚讼案逐月减少，已影响到正常业务收入。

 

我听了颇有兴趣，请他谈谈具体缘由。他例举了三类倾向性现象：

 

其一、生意人的离婚诉讼明显减少。经济危机下生意不好做，做了也不赚钱，而个人名下的动产或不动产都在不同程度缩水，多少已影响到离婚成本的支付及财产分割，有的还影响到当事人离婚后再娶（嫁）时的身价高低。去年下半年起，涉及财产分割、光代理费动辄就得上万直至十数万的离婚官司他一单也没接到。往常以半年为期，代理费达到该档次的离婚讼案，他怎么地也能接个两三单。

 

其二、以往有钱人找律师打离婚官司，一般不大计较代理费，只计较律师能否帮其快刀斩乱麻----早早把婚离了。经济危机下，代理费出现打折，当事人开始与律师讨价还价。

 

其三、咨询甚至要求律师代理假离婚的官司却多了起来。经济危机导致部分企业倒闭破产，需要按程序进入破产清算。借助假离婚之冠冕堂皇的财产分割，有可能为作为企业主的当事人保全一部分动产和不动产。还有，假离婚还有助于当事人赖掉一部分债务。

 

该律师所谈的情况系“个案”还是现象----我作了一回有心人，查民政部官网知晓，2008年国内结婚对数与离婚对数的增长率都是10.6%。换句话讲两者增长率之比正好1：1。近20来年，国内离婚率的增幅始终大于结婚率的增幅，如今变成了1：1，说明离婚率的确出现了难得的“首度下降”。

 

社会学我是门外汉，婚姻家庭关系的研究亦与我无涉。但有一条常人都能看个明白，这些年，随着社会开放和观念开化，计划经济年代“离婚不光彩”的观念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离婚不但稀松平常----不必再遮遮掩掩，甚至在部分当事人眼里还是喜新换旧找乐子的一种炫耀和能耐。那么，经济危机真能起到哪怕是暂时的“婚姻家庭关系粘合剂”的功效么？单凭上述信源说服力显然不够。

 

在网上继续搜寻，居然有不少社会学者、经济学者包括普通网友都在热议这个事。较集中的看法是，经济危机来袭，抱团稳定家庭抵御资产缩水风险通常是离婚当事人作为“市场人”的本能反应，当经济危机消退后，离婚率该反弹还得反弹......这个判断拿事实作印证目前不可能，但从这些年来婚姻关系“脆弱度”不断攀升的现状作预判，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试图求证经济危机波及婚姻关系的内在机理，我还搜寻到今次全国“两会”上两位女性政协委员的提案：一个提案建议国家做好防止家庭暴力的工作，以稳定家庭关系更好应对经济危机；另一个提案建议个税以家庭为单位按年度征缴，以减少家庭税负，利于家庭关系的稳定。我以为，前一个提案有点儿不着边际，后一个提案倒颇有道理。的确，经济原因与当事双方中的一方有外遇，系现阶段闹离婚的两大主因，若能以家庭为单位征缴个税，至少对稳定婚姻关系能起些间接作用。而从大处着眼，中国婚姻文化劝和多而劝散少，毕竟家庭稳定乃社会稳定的必要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