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坐牢的日子--记录深圳最黑暗的90年代
前言
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也没有任何可以找到他们的途径。一转眼,八年过去了。一群特殊的朋友和他们无法忘却的经历,在我的脑海被判了死刑,尽管有灰尘,但无法抹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某个醒来的清晨,一个个鲜活的面孔象魔术师手上的牌,有顺序的出现在眼前。阿龙,阿华,阿伟,小北京,半边天,独眼龙,一只手,没有腿,阿梦,神偷,老九,肥仔。。。。他们都好吗?都有自由吗?
天堂向左,深圳向右。一个创造神奇和财富的地方,也是罪恶和肮脏的温床。为了寻找梦想,他们不约而同的来到了这里。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偷渡香港,在那里打劫、偷窃。。。。我不知道怎么去界定他们,他们也曾有过梦想。为了生活,为了活下去,犯罪可以饶恕吗?我知道,法律是不会同情弱小的。在我心里,我无法真正用善恶去简单的区分他们。我唯一能做,就是写下他们的经历。看似传奇的经历,真实的发生在深圳的昨天。
以此纪念那些仍然活着或者已经死去的一群特殊的朋友。
二
阿伟为第一次出逃开始了准备工作。买菜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卖菜的大爷,人比较厚道,每次都多给阿伟一点,阿伟也乐意在他那里买。熟悉了以后,阿伟开始跟老人家商量,说自己有一笔汇款想让老人家帮忙代收一下,自己住的地方是租的,搞不清楚具体的地址,老人答应了。阿伟硬着头皮让老妈给他汇了三百元。没有几天,阿伟钱收到了钱,他小心的藏好了。
天气渐渐的凉了。一天早上,阿伟穿的很周正。阿梦在床上看了一眼,“干吗?去相亲啊,买个鸟菜还穿那么整齐干吗?”
“哦,天气凉了,穿拖鞋冷。”
“看你金贵的,象个少爷。。。。”
阿伟没有理会,出了门,直奔火车站。每天只有一班车,从张家界开往广州。
捏着车票,阿伟手心直冒汗,象捏着一块发烫烙铁。
车晚点了。阿伟被风风火火赶来的阿梦和她的亲友拉了回去。
又回到了阿伟熟悉厌倦的生活。家福越来越能了,调皮的很,到处乱爬,咿呀学语。阿梦小心的防范着阿伟,收走他身上每一分钱。
镇上开了一个新的KTV,阿梦经常去那里玩。有一个小胡子经常请她喝酒。阿梦也不拒绝,她熟悉那里的生活,也了解男人,她把深圳的一些猜枚方法教会了他们,开始传播起来变成了一种时髦,她也经常彻夜不归。
下雪了,1997年的冬天。阿伟躺在了床上,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突然他想起了那位卖菜的老大爷。
在昏暗的路灯下,阿伟凭记忆找到了大爷的家里。大爷很吃惊,还是很热情的把阿伟迎到了家里。
这间老屋子只有30多平方,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发霉的难闻的气味。地上胡乱的摆放着一些没有卖掉的菜。里面有一张带蚊帐的床,大爷的老伴瘫痪在床上,传来急促的咳嗽声。大爷刚刚收市回来,每次都是他最晚回来。炒了两个菜,黑黑的,正准备嘬一口。
“大爷,我想。。。”阿伟嗫嚅了一下。
“哦,坐吧。要喝一口吗?”
“不了,我吃过了,我找你想帮个忙?”
“哦,帮忙?我一老头子能帮什么吗?”
“我想,我想。。。”
“哦,吵架了?娃娃吵架很正常。”
“不是,我想放点钱在你这里,你帮我保管一下,家里,家里看的紧。”
“哦,你不是本地人吧?”
“是的。”
“哦,想家了?”
“是的。”
“那回去看看吧,快过年了。”
“我也想,但是没有钱。”
“哦。”
“我想存点钱在你这里,你帮我保管一下。”
“哦。只要你相信我老头子。”
“那怎么不相信呢,上次不是你把钱收到给我的嘛。”
“哦,是哦。我就一个老太婆。要钱也没有用啊。“
“那你的孩子呢?”
“孩子?我就一个儿子。几年前去深圳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他是一个残废,小时候比较皮,爬电线杆子,被高压线打了,锯掉了一个手臂。一直呆在家里也没有去上学。几年前,一个同乡回来,说深圳好挣钱,他就跟他去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活着?”
“哦,这样啊。”
“娃子,我看你挺勤快的,经常来买菜。”
“哦,是的。”
“娃子,你以前在那里工作啊?”
“深圳。”
“哦,深圳啊。那里好赚钱吧,我儿子也在。。。”
沉默。
“娃子,你要是还回深圳,帮我打听一下我孩子,他有个外号‘半边天’。如果能遇到就叫他回来吧,他娘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好。我去了帮你找找。”
“哦。”
阿伟离开的时候,大爷送了出来。昏暗的灯光下,阿伟看见了大爷浑浊的眼球里一丝丝的期盼。转身,听到了几声急促的咳嗽。
雪比来时更大。(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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