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茶，硬茶

 

中国人特别讲究茶道，并且把这称为茶文化。据说还有《茶经》，我没有读过，只是听说而已。在我的概念中，国人所讲究的茶道，一直是非常含糊的。这不仅仅限制于自身的品位，更重要的是，有生以来恐怕还没见识过真正的好茶。早些年，经常喝的是那种十几元一斤的绿茶——说是茶，其实可能是茶渣。从南方运过来，就成了我们的杯中物了。估计在真正的茶产地，这些都是几毛钱的东西，甚至还没人要。

 

近年来，随着市场的繁荣，小县城里也有“铁观音”了。我们这里人把那些绿茶叫“生茶”，而象“铁观音”之类的茶叫“熟茶”。我没法弄清楚“生茶”与“熟茶”的准确概念，但两者的区别稍稍知道一点。“生茶”性凉，“熟茶”性热。由于胃病，医生很认真地告诉我，最好别喝茶，实在忍不住就喝点“熟”茶。这样，刚刚出现在小县城不久的“铁观音”，就成了我朝夕相伴的“茶哥”了。

 

听说过“功夫茶”，但依然没有机会品尝过。我想，所谓功夫茶，大约是种很费时间的喝茶形式。由于需要时间和耐心，所以就叫“功夫茶”吧。无论“功夫茶”有没有功夫，在我想来，它远不如家乡人常喝的“罐罐茶”。罐罐茶，是甘肃部分山区农家古今相沿的一种独特的品茗风俗习惯。一个土火炉子、一只“曲曲罐”（泥土烧制而成，容量很小，所能容纳的茶水也许远远不足一只高脚杯）、一撮茶叶或一笼火，一撮茶，一个茶罐和一只茶蛊，便是罐罐茶的全部家当了。

 

喝罐罐茶，首先要忍受烟熏火燎。烟雾缭绕下的罐罐茶，把你的思绪带到洪荒的亘古，耳旁仿佛响起战马的嘶鸣。其次，你得忍住熬出来的苦茶汁。由于水少茶多罐罐小，说是喝茶，其实是在品茶汁。那味道，异常浓烈，凛苦。坐在土炕上，在烟雾缭绕中咽下一口凛苦的茶汁，象是瞬间历经了人世间所有的苍凉与悲苦。有哪一种喝茶，能带给我们如此的感受呢？所以，我把它称为“硬茶”。

 

无论茶文化有多源远流长，也无论茶文化有多丰富多彩，没了家乡的“罐罐茶”，那些茶文化中总是少了些许“硬气”。茶道中，亦有“软”“硬”之分。“软茶”随处可见，而“硬茶”，便非这“罐罐茶”莫属了。如果真的有《茶经》，真该把这家乡的“硬茶”填上一笔的。只是，随着现代生活触角的不断延伸，这“硬茶”也与我们渐行渐远，如站在远处依稀模糊的西北硬汉，稍不留神便会成为一个遥远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