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9. 8.22.36

高三。第八天。晚自习。教室 。畅想明年中秋。激发拼搏动力。

缩短与父母相处的时间，自数百里外赶回学校，只为跟他们过最后一个中秋，高三的中秋。

佳栋说，比在家过中秋有趣多了。这么多人在一起，真好！佳栋不善言谈。今晚也冲上讲台，畅想自己明年的中秋，会在哪里过。说他要当一名服装设计师，要到有服装设计专业的学校去赏月。这个想法，坦然地说过大家。让同学们监督。

我给佳栋说，等你毕业了，给我们班同学一人设计一套服装。佳栋点点头，乐呵呵地朝着我笑。

到了高三，中秋怎么过。不能像往年那样疯狂地玩了。得让他们有紧迫意识。还不能硬压着他们埋头学习。毕竟是中国传统的节日。赶到学校里来，秋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月亮给雨水冲跑，不见了圆满清丽的影儿。

看罢开学教育的视频，孩子们拉开桌子，摆上月饼苹果冬枣李子葡萄核桃瓜子香蕉仙桃棒棒糖，边吃边聊，明年的中秋，自己到底会在哪座城市哪所大学，站在哪里赏月。每个人先在小组说。组上再推荐一名组员，站在讲台上说。不仅畅想自己明年的中秋，还要谈谈组内每个人明年都会在哪里赏月如何赏月。

宋凡是个听话的男孩。他说妈妈不让他跑远，就在西安读大学。他用优美的语言，给我们描述了明年会在西安某个大学的草坪上，与好友看柳赏月的情景。他的畅想充满诗情画意，赢得了大家羡慕的掌声。

佳豪说得很清楚。他嗓音宽厚，不怎么发力，声音就传出来，传到教室的各个角落。不管站在哪里，你都能听到他讲话的内容。他本身又有幽默细胞，张嘴便能惹笑大家。他们小组，到上海的，厦门的，南京的，北京的，西安的，杭州的，基本都是大城市。

旭鹏平日嗓门挺大。一站到讲台，便内秀得像个女孩儿。声音压得低低的，稍不留意，就听不见他说什么。他们小组，天南海北都有。但赏月的情致，都是浓郁的。

赵盟更逗。说要和同桌同考陕西师大，当一名老师。如果有可能就和同桌一起去大雁塔赏月。他的同桌是个女孩儿。所以，引起一阵哄笑。他还解释说，大家不要乱想，不要乱想。

晨光是个健谈的才思敏捷的男孩。说话语速快，且连贯。他说，他们小组女生都想着去海边赏月，最好一个人坐在大海旁，看月亮升上天空，又落下天空。他却希望，明年的中秋，不管大家在哪里，都回到杨凌，同学们在一起，看花赏月吃烧烤。多么惬意的事儿！

晨光的想法，我懂。他知道我今晚生气，发了脾气，是因为同学们没有完成我布置的教师节学校让写的感恩片段作文。学校安排说，我们班学生写作底子好，让写一些文字，选择教师节期间在校园广播播放。我兴冲冲地从老家赶回，走进教室，却没有看到他们交上来的作业。我沉沉地批评了他们。

放视频期间，大学毕业的蕾过来。她刚考上浙大的研究生。明天就要走。走前来看看我。我关上教室门，和蕾说话。蕾变化很大，更漂亮更有气质。穿戴也时尚了。和蕾聊了很多，忘记自习前给学生发脾气的事儿。

后来走进教室，看到作业都交上来，摞在讲台上，我暗自笑了。副班长苗问我，不行就发下去，让他们修改修改再交上来。我同意了。抬头一看，发现后黑板都布置停当，多媒体也放着中秋节明月的图片。

班长带着全班同学向我道歉。说他们再也不会这样了。我取出蕾带的月饼给他们说，六个组，一组一块。吃过之后，明年就要考浙大。

明年的中秋，他们会在哪里呢？建国说，他去内蒙大草原赏月。振铎说，他去新疆戈壁滩赏月。……

明年的中秋，我，又会在哪里，与谁一起赏月呢？

2014.9.9.7.20

高三。第九天。晨雨。查宿。

固定查宿的时间，是周二晨读。学生都去了教室。班主任查班结束，便去宿舍楼。钥匙在管理员处，自己拿自己开。

我们班宿舍都在一楼。女生两间。男生三间。都靠着宿舍管理员的办公室。是对我们班学生的特殊照顾。这份关怀，我记着。

女生宿舍干净。被褥床铺一尘不染，地面用拖把拖得能照出人影。脸盆架子在墙角。各色脸盆整齐摆放。毛巾用完也叠好，搭在盆沿。水壶一律放在书架底下。被褥的折叠缝都朝着一个方向。鞋子整齐地放置床板下面。也有些女孩子的小玩意，安放在合适的位置。

四月份，我腰椎颈椎没有完全康复，就来学校上课。每次上完课，腰部僵硬疼痛。没办法，我就拿着教科书，去女生宿舍躺一阵子。躺过后，腰能挺起来，再去教室。

晚自习中间休息短，没地方躺。班长建国学着按摩，让我坐到教室墙角，帮我揉十分钟肩膀，能轻松一会儿。可是，改了作业，又很不舒服。就那样坚持到学期末。宿舍管理员每次见我去，就说，躺一会儿。我点点头。

上半学期，女生宿舍是我除过教室之外去的最多的地方。女孩子的宿舍，没有脂粉的香味，没有高档的服装，没有鲜花和巧克力，少了青春女子的浪漫与温情，简简单单，朴朴素素，处处是学习的氛围。我看着，很是放心。

宿舍监理员，见到我就夸我的女学生，夸我们班的宿舍。流动红旗挂了一次又一次。孩子们笑了，我也跟着笑。

男生宿舍比不上女生宿舍干净整齐。今早去，有一个宿舍没打扫，一个宿舍没拖地。班长的宿舍还可以。床铺叠放，鞋子摆放，地面收拾得没有尘土。比刚入校时好多了。那会儿，被子没人叠，东西胡乱堆。窗门紧闭，脚气汗臭。推开门，污浊的气息冲出来，不由得连连后退。

两年时间，他们不仅个头长高了，也注意到个人卫生和集体卫生。教室也罢，宿舍也罢，每次检查，都能过关。这学期，住进来几个新学生，没有及时打扫。量化考核会扣分。扣掉分，影响到小组的周评比，他就不敢再懈怠了。

上午四节课。仓促记之。

2014.9.9.21.35

高三。第九天。秋雨。第三十届教师节大会。

会场不大。分量很重。杨凌所有的重要领导都参加了这次庆祝会。我可以理解为，杨凌教育的春天，真的要到来了。

全国优秀，省级优秀，区级优秀；师德标兵，教学能手，优秀班主任，各种优秀聚于一堂，应该是杨凌教育的幸事。

那么多熟悉的朋友，从不可能坐在一起开会的领导，都遇见了。望着他们，我无法形容自己当时复杂的心情。

获奖的教师，有很多年轻的面孔，浮动着青春靓丽的笑容，散发出逼人的英气与豪气。坐在他们中间，如何安放忐忑不安的尘心，如何面对两鬓斑斑点点的白发，如何消化一层又一层谆谆的告诫，我的确有些茫然。

喜欢，不是我的错。飞蛾扑火一般走进来，我没有怨言。太多太多的擦肩而过，留下的总是挥之不去的痛。那些歪歪扭扭的足迹，别人看到的是光环，我却闻到苦涩的杏仁味儿。

即便这样，如果来世再选择，我还会毫不犹豫，站到孩子的行列，听他们絮絮叨叨地诉说，风中落地的片片伤疤。然后，伸出双手，拥他们入怀。给他们一个老师最温情最宽慰的拥抱。

不管别人如何行走，我都会顺着心灵的轨迹，延伸梦的希翼，去探知无穷更无穷的秘密……

就到这里。深深地给自己鞠一躬，坚持下去，坚持下去……

2014.9.9 教师节前夜。

认识任总。优雅知性大气的女人！

喜欢她聆听的神情。

记之。

2014.9.10.3.17

高三。第十天。牙疼。夜醒。

安静，安静到不闻虫鸣。拔掉智齿的地方，火疼火疼。你说，拔牙前三天，吃流食。我才想起，我的三天，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可分明又是该吃的东西。

母亲炒的葱鸡蛋，真的很香。看着母亲好不容易坐上饭桌，我就不停筷子地吃。她欢喜着给孩子们做饭。如果我一动不动，她会不开心。我不愿意母亲不开心。

弟弟买的腊肠肘子肉，真的很香。我从不吃腊肠。我害怕那东西，莫名地抵触。可是，弟弟买的，中秋无月秋雨淅沥时送来。我不能不吃。弟媳，侄子，弟媳的侄女，都来陪我过节。他们刚放假就看过父母。隔了一天，又赶回来。买的腊肠肘子肉，我必须吃。我原本想尝一块，后来却尝了一块，又是一块。我拔的是右边的两颗牙，只能用左边咀嚼。可是，左边拔牙的伤口，也不过十天。我稍稍咀嚼一下，就囫囵吞下去。我吃的很香。弟弟很高兴。我也高兴。

学生给的香蕉不能不吃。她已经剥好，高高地举着，举到我的嘴边。我不能不咬一口。他家的葡萄，洗干净了，大颗的绿葡萄，水汪汪的，他双手捧着。他原本内向，不善在人前表现。那么多学生，他双手举到我面前，说老师吃吧，自家的葡萄。我捏了一颗，递到嘴里，放左边咀嚼。汁水饱满，从左边溢出，流到右边的伤口。疼了一下。就一下。他裂开嘴笑了一声，我的疼转瞬就逝。

她削的苹果，不能不吃。她切的桃子月饼，不能不吃。他拿的冬枣，不能不吃。他剥开的红石榴，不能不吃。……每个人的，每一样，只吃一口。左边咀嚼，然后咽下去。我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疼到回到家，捂住右脸，在床上打滚。

昨天傍晚，朋友请吃饭。朋友带着朋友，刚认识的朋友。不能不动筷子。动了筷子，就得每道菜动一下。烤羊肉，牛肉，猪蹄，黑木耳，翠绿的黄瓜……我都只动了一筷子。结果，后半夜就醒了。是疼醒的。无事可干，我就敲字。敲字的过程，是疼痛退居二线的过程。我给自己暗示，说完想说的话，疼痛就会消失。果真，现在，轻松多了。

梦见文超和文凤。他们都大学毕业。好多年没见过面。只短信来往。蕾说，他两人要订婚。我有些吃惊。教他们时，没怎么见到他们交流。文凤又极单纯。学习很紧。忽然梦见他们在一起，很开心的样子。我亦开心。

这是我的节日。教师的节日。我很少这个时间点醒来。我平日睡迟早起。早也在五点以后。今天，我却醒得太早。好像没那么激动。自己的节日，醒来了，说声快乐。有泪酣然而下。

25年。蓦然回头，白发已重生，眉头皱成河。多少酸辛，都已成花。开过，凋零，入土为泥。结出果子，却笑不出三月的烂漫，六月的激情。平静地看人来人去，燕儿飞离，只守住这些高三的孩子，守到他们各自纷飞，就心无所求……

节日快乐。你这，傻傻的教师！

忽然听到虫鸣。只凄厉的一声，便没了下文。我不等待你的回复。我等待天亮。然后，去学校……

你说肾炎，的确吓着我了。妹妹说，败血症。也吓着我了。下午记得去医院，复诊。没想到，拔牙的问题，还这么严重。今日起，严格控制饮食。谨记！

2014.9.10.21.13

高三。第十天。雨未停。 这一天，手机，空间，微信，迎面而来，满满的，都是祝福。我有点不知如何梳理思绪的慌乱感。

整理孩子们的礼物，我有些心痛。他们花了多少钱，来买这些礼品。我的确不应该收。我该提前劝他们不要买。可是，开口，又能说些什么。

没给孩子们叮咛给代课老师买礼物的事情。我真的忘记了。我的意识里，这些都背时了，是该抛弃的陋习。清晨去教室，看到其他班级给老师送鲜花，我这才想起来，做的不妥。

匆忙去问班长。他说，都准备好了。这些事情，不用我操心。

我想起建国的父母，昨晚发的祝福短信。他们，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孩子，送来给我当班长，没有居功自傲，却心怀歉意，真是让我敬佩。

沙漏笔筒，很别致。紫色的沙子，装在漏斗里，慢慢往下流。流着流着就没了。我听不见它们流动的声音，但我能感觉到，时间流逝的无情。生命的长度，就像那些紫色的沙子，终究会流尽最后一粒沙，结束征程。既然如此，那么，就应该把握流动的节奏，寻找流动的韵律，让流动变成美妙的音符，奏响在每一个风雨潇潇的黄昏，泠泠嘤嘤，和谐动听。

乡霸，给了我地球山河的辽阔，给了我镜子高清晰的分辨。我可以在乡霸的思念声里，幸福地闭一闭眼睛。对镜梳妆，把耳鬓的银丝，别在乡霸思虑的脑后。

敏用心到我不知所措。扎头发的凤饰，超级萌的口罩，还有一串串比银豆还金贵的文字，都让我有置身世外的桃园悠梦的直觉。你说，这个孩子怎会如此懂事？她当语文科代表，没少挨我批。矜持的小女孩，让我一吼就是两年。还要吼一年吗？

问我生日吗？明年你们高考结束，收获胜利果实的日子，就是我的生日。等着与你们一起庆祝。

妮的康乃馨，很温暖。都去文科班半年了，还记着我。看到她的脸，竟浮动着深深浅浅的依恋。

护身符，红葫芦，不知谁给的，装在袋子，缠缠绵绵的，都是孩子们祝福的丝丝情意。

拉金，姓柴。女孩儿，父母起这样的名字，真是用心良苦。去她家里，父母都不在家。爷爷陪我说话，奶奶远远站着看。本分老实的农村人，期待的眼神让我肩头的担子增添了沉甸甸的分量。她拿着毛毛熊，递给我，不说话。毛毛熊一样安静。

还有那么多孩子，把祝福的话写进文字，传递他们对我深深的谢意，传递他们平日里不敢言说的温情。我记着，这是我一生最纯真的回忆！

静静地躺着，想孩子们的笑脸，想这些礼物背后游动的情思，我的心，跟窗外的秋雨一般，淅淅沥沥，淅淅沥沥地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