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报上,说一些世上昂贵的礼物。比如将一架直升飞机送给妻子,最绝的是他要求百货公司将直升机的整个机身用彩色礼品包装纸包裹起来。共用了600米彩色包装纸和150卷强力胶带。还有买摩天大厦的,买个小岛并用爱人名字来命名的,诸如此类。
挺好。
应该这样评价男人送的礼物,如果除却是否用了心思,费了周折,表了爱心等等,价格还是要看的。金钱因为度量衡的精确,原来就是评判与衡量的标准之一。要怎样看?不是比多与少,也不是比人民币或美元,而要比这礼物金额占了男人可动用资金的几分之几。
往往,这个百分比与爱的深度成正比。
写过和看过N个指导情侣、夫妻之间如何传情达意的小文,其中一招风情刀,必杀技就是“送她(他)礼物”,同时下面还会注明,要送他(她)最向往、最心仪、最需要的礼物。如此特别提醒,其实无非是说一个爱要设身处地替对方着想的意思,当然,是否想到最柔软处,送到最欢喜地,要看双方平时沟通与交流情况,看了解与理解的灵感与悟性了。
可是孩子送我们礼物时,不是这样的。
他们自然从不考虑钱。在他们的心目中,礼物跟钱没什么关系,并不对等,无从比较,无法置换。跟付出的精力、体力也没什么关系。比如朝朝暮暮储蓄小猪里的硬币,只要愿意,只要觉得恰当,那本身也可以当作礼物的。也不是说多费了些劲去种的一棵树就一定比他们随手捡来的一株枯草就更有价值。甚至,也跟是不是用了心去想有关。他们大概也不认为,想了三天三夜才想出的礼物就一定比三秒后决定送出的礼物,更珍贵。在朝朝暮暮看来,礼物是无价的。不需要用金钱、劳动甚至心思等任何可以用度量衡来衡量的标尺来计算。
还有,像朝朝暮暮这么大的孩子们送礼物的时候,他们只从自身出发,他们会送他们自己最喜欢,那时那刻觉得最珍贵,那时那刻觉得最适宜的东西。他们不会辗转反侧地去揣摩受礼者的心思和想法,不会去探究自己送出的礼物与别人相比,有没有显得特别,有没有意义特殊,有没有独一无二。不,他们从不这样想,他们也不用这样想。在这样的时候,朝朝暮暮送出的礼物,某种意义上说,那就代表他们自己。
多好,这大概是最纯粹最本真的对“礼物”一词的理解了。
迄今为止,朝朝暮暮已送给我们很多很多礼物。
曾经有一天,朝朝在楼下拾了片树叶上楼送给我,被我好好感激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在经过上次拾落叶的那段路时,都会再拾一片树叶送给我。由春到秋,那些叶子的颜色在悄悄改变,由新绿到深郁到霜色微染再到枯萎焦黄,如果真的都收藏起来,如果能够让它们重新生长,那些椭圆形的叶子大概可以长满一棵小树了。
暮暮不知在哪次记住了一句话,是一位亲戚与我客套的话,大意是说“不用带什么礼物的,暮暮这么漂亮,让她亲一个就最好了”,她认定了她的吻便是无比珍贵的礼物。有次回家,朝朝送给我一块他在楼下捡的小石块,我随口问暮暮:“那你送妈妈什么礼物呢?”她想了想,很矜持地将红嘟嘟的小嘴贴上来:“那我亲你一下吧。”
爸爸生日的时候,朝朝送的礼物是三根狗尾巴草,暮暮是一把小贝壳。
平时,他俩在白纸上胡乱涂画之后,如果觉得得意了,也会将那些即兴的抽象派画作送给我们,然后骄傲地告诉我们那些画的名称,再然后就是我们一头雾水地试图联系画作名称与画上奇形怪状的线条、点面以及颜色,最后由衷地感谢一句:“这礼物太棒了,谢谢亲爱的。”
有句被滥用了无数次,却实在是父母们心声的话就是:孩子,你就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礼物。
如今,我们在这世上最珍贵的礼物为我们送上他们自己最珍贵的礼物,心情除了四个字,无以表述----
感谢上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