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哑婆的白莲花
石之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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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家是一首儿歌 / 总在最寂寞的时候响起
”——摘自屏子的诗
在我12岁那年,哑婆走了。也许,在天堂里,哑婆耳朵不聋,言语流畅,不再是哑婆。
记不清是在哪年,哑婆来到我们邻居家——哑婆的形象是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慢慢清晰起来的。
谁也不知道哑婆从哪里来。据说,当年邻居家收留了一个要饭的女人,她约莫40多岁,不会讲话,也不识字,但很干净,也很能干。邻居家正缺个带孩子的人,于是这个哑女人也就成了我们村子里的人。
等到我开始记事的时候,哑女人变成了哑婆。她是我邻居家的保姆,却又是村子里所有孩子的哑婆。哑婆全靠手势与大家交流。虽然哑婆的手势比不上不现代的柔美手势语,但她的一举一动却装饰了我和小伙伴们的童年记忆。
哑婆很会干活。在我们的脑子里,什么叫做饭,什么叫洗衣服,什么叫喂鸡喂鸭,什么叫收拾柴火,都是哑婆给予的形象思维。哑婆用她的诚实劳动,告诉我们什么是生活的平凡和艰辛。
哑婆很爱干净。哑婆的长布围裙,永远像蓝天一样洁净;哑婆的头发,永远用过滤的草木灰水洗得干干净净后挽成发髻。哑婆的心灵同样是干干净净的——她的脸上,永远挂着让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感到亲切的笑容;她的呀呀叫声中,永远流淌着真实、善良和美好……
那时候,农家的大铜锁只有一把钥匙,为了家里人方便,谁家锁了门都会将钥匙交给哑婆保管。没有人怀疑哑婆的品质,也没有人怀疑哑婆的尽职。
有一天晚上,我们在禾场上围成一个圈子做游戏。月光下,一群男孩子手拉着手将一个用红稠布蒙着双眼的小女孩团团围住,大家绕着“轴心”转动,唱着不知从哪一辈传下来的童谣:
“牵梭椤 / 门槛过 / 高台子 /米大果 / 东边起 / 西边落 /
看你门口站的哪一个……”
哑婆坐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热闹。突然,一只流浪的疯狗不知道从哪里窜来,扑向我们的游戏阵。眼看就要伤害孩子们,哑婆举起椅子冲向流浪狗,呀呀的吼叫声吓退疯狗。我们安全了,而哑婆扭伤了脚和腰,一连十多天走起来都是一瘸一瘸的。那时候,我们用柳枝和野花编成一个花环,戴在哑婆的头上,算是我们对她的感谢和赞美。哑婆呢,乐滋滋的,她一定神会了柳枝的碧绿和野花的美丽。
童年岁月在我的灵魂深处留下这样的痕迹:哑婆的大蒲扇摇出的风最爽,哑婆端来的“三片罐”凉茶最香,哑婆从怀里掏出的糖果最甜……
村口的池塘长满荷叶,一到夏天,荷叶的缝隙里就撑起一支支洁白的、粉红的莲花。哑婆带着我们在清水里淘洗米菜时,总是对着摇曳的莲花比比划划,摇摇摆摆。我们读懂了哑婆手势:孩子们,别折断这些美丽的花朵,等它们长成了莲蓬,哑婆给你们摘。
荷塘的莲花年年盛开,可哑婆终于老了,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了。终于有一天夜里,哑婆平静地离开了我们,咽气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在她身边。
后来,我长大了,几经磨难上了中专,上了大学。再后来,我在县城里参加了工作,一家人也搬到了城里。随着岁月的流逝,早年的许多记忆已经模糊,但哑婆那亲切的呀呀叫声和灵动的手势总也难以忘记。
清明时节雨纷纷。在蒙蒙细雨中,不知道老家的池塘里有没有长出新荷——无论如何,等到了夏天,我要回趟老家,摘几支白莲花送给天堂里的哑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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