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灰姑娘与王子的肤浅或不肤浅的爱情
童话里灰姑娘与王子的爱情除了哄哄小孩子,怎么也难骗倒成人,毕竟一见钟情本来就是顶靠不住的一样东西。何况,从表面上看,王子之所以爱上灰姑娘是因为她美丽而与众不同,灰姑娘爱上王子因为他尊贵而与众不同,多么现实又肤浅的理由。
(其实每一部灰姑娘电影中的女主角也并非美丽不可方物真的盖过了其他人,但她迟到又早退且不留姓名,这种不合舞会道德的出位行为恰好吸引了咱们男主角的眼光又吊足了他的胃口。所以说啊,出位出位绝对成名捷径)
转回正题来。或许因为原版童话中的爱情让人生疑,所以每一部改编都致力于让王子与灰姑娘的爱情看起来不那么肤浅而显得真实可信。

迪斯尼的王子与灰姑娘,不知情的爱情
迪斯尼把原版故事里的三场舞简化成了一场,王子在电影近乎结尾时出现,一边彬彬有礼的向淑女来宾们鞠躬行礼一边偷偷打呵欠,更是在见到那两个活宝后姐后忍不住没气质地翻了白眼。后来,第一次参加舞会的仙蒂瑞拉盛装进了大厅,却找不到路而探头探脑东张西望,大概这种纯真不做作的表现吸引了早就厌倦舞会游戏的王子的注意,所以他迎上前去领路、邀请,一切顺理成章,然后爱神之箭嗖嗖嗖火花乱射砰砰砰,两个人就相爱了,直到12点钟声的第一响响起仙蒂瑞拉大梦方醒想要逃跑,她慌张地说:“王子!我还没见到王子!”然后男道具很诧异地说:“你难道不知道……”再然后美人就跑掉了,跑啊跑啊穿过重重厅廊层层台阶一直冲了马车飞出宫门12点的最后一响结束时果然一切如旧一只鞋丢在了楼梯上而另一只鞋也留下来了。
这个设置很成功把王子从神坛拉到凡间,即灰姑娘爱上凡人时候的他而不是戴着皇冠的他,这令我们的女主角轻松摆脱掉拜金拜权女的恶名。而王子大人之所以爱上女主角也并非完全因为她漂亮而是因为她气质脱俗眼睛里没有贪欲这也令我们的男主角多少摆脱掉垂涎美色只重外表的登徒子色狼之名。
后来在后母和姐姐们的对话中仙蒂瑞拉知道了那晚的男舞伴原来是王子,立即陷入花痴状态开始梦游,一下子就被聪明的后母识破了缘由,所以她就被关进了厨房。但是放心吧,老鼠骑兵团一定会按时救她出来的。后来后妈又使计,在灰姑娘正要试鞋时绊倒了皇宫使者,鞋碎了一地。在宰相大人绝望之际,仙蒂瑞拉掏出另一只鞋说:没关系,我还有一只。
英国的王子与灰姑娘,好事多磨的爱情
这个版本让灰姑娘早在舞会前就爱上了王子,她在田间游荡跳舞时,王子也会与侍卫溜进皇室教堂闲聊游玩(配合歌舞片的性质通常是大唱大跳上天入地),躲在外面偷看偷听时,女主角就被男主角高贵优雅又叛逆的个性所吸引而芳心暗许了。说实话这位王子长的离我想像中的还真差那么不是一两点,不过看到一半以上时也就渐渐适应了,这片子有二个半小时长,我的天。
接下来是不可缺少的舞会,之前王子对此表达了强烈的不满与无奈的抵抗,当然是徒劳的,不然戏就没法往下演了。后来王子勉强去了舞会,兴致缺缺,再然后我们的女主角就闪亮登场了,王子一瞥惊艳,立即恢复了神清气爽,一边舞得舒心一边还要客套地对舞伴说“我很抱歉把你也卷入这种无聊至极的游戏”,再然后情节略。
估计因为电影背景是在真实的英国而不是童话故事里的诸侯小国,所以全国少女试鞋的情节难以实现又显得皇家太昏庸,所以故事改成把鞋放在广场由每人主动试穿,当然这样足以检验灰姑娘小姐并无攀权附贵之心,因为她从没去试过鞋。当王子绝望之下把鞋扔进田野时,灰姑娘的狗替她把鞋捡到身边(神仙教母送的狗),她举着它舞蹈时被王子的随从发现,于是很快的王子便策马飞奔前来了。
但是事情可没那么顺利。虽然国王与王后对于未来儿媳的出身完全没有意见,但为了国家王子必须要与国外通婚求和,然后故事至此就老套之极,作为知书达理的女主角于是就在男主角不知情的情况下给王子留书说根本不爱他这只是一场游戏然后就退让了,她未来的公公大人看着她背影感慨又惋惜地说“她是一名真正的公主”。再后来婚礼前王子在神坛前痛心地对神发誓说只爱灰姑娘一个人,后来的后来神仙教母看不下去了,用法术把正在遥远的花园荡秋千的灰姑娘送到了婚礼现场,我们男主角的眼睛里顿时没有了其他人,什么国家责任人道主义都忘在了脑后,径直地向灰姑娘走去,另一位准新娘气晕了,现场一片大乱。忘了提电影里王子有一位傻不拉叽的表哥,之前一直不明白这片子怎么给这号人物那么多镜头,但这时候他的作用终于显现出来了,晕倒的准新娘醒来后,在神仙教母的法术引导下,立时和这一位傻瓜王子对上了眼,所以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德版的王子与灰姑娘,自尊自卑交缠的貌似理性的爱情
德国的那个版本虽然因为拒绝回避原版里的任何一处矛盾以至于多处情节都看得虐心,但对于男女主角的爱情却还是费了不少神。这部电影很例外地尊重童话原著展示了三场舞会,只是内容稍作变动。第一场舞会,被继母欺骗着捡完豆子仍不能参加舞会的灰姑娘躲在被她的泪水灌溉长大的母亲坟前的榛树枝前(啊,好饶舌啊)再次哭泣时,母亲的灵魂指示她爬到梨树上,遥远的皇宫立刻近在她的眼前。宫内灯火辉煌,王子带着一个小矮子弄臣在宫殿外廊意兴阑珊。当王子似乎察觉到被人注视时,灰姑娘跳下树,魔法消失。
第二天,在灰姑娘请求下,树下变出马车与华服,灰姑娘如愿地惊艳全场,成功吸引了正严重审美疲劳的王子的目光。那位看起来端庄典雅内心暗藏玄机的王子悄悄告诉灰姑娘舞会太无聊幸好有她来,为了打发无聊所以他只好自己找乐子,把全场女士们都想像成各种动物,于是左边大嫂右边大妈们依次出场,在滑稽音乐伴奏下用奇特笨拙的动作依次跳着王子想像中的孔雀舞、母鸡舞,故事到这里终于有了新意。
灰姑娘跑掉时,这里的王子比其他几部都更聪明地带上骑兵紧追不舍,一直追到灰姑娘的家。王子的矮人小丑跟他说,看见有人爬上了梨树。这时灰姑娘那个比死人更没用的爹终于有所作为了,他先查看了一下灰姑娘正安静地躺在厨房里,然后按王子的要求亲自砍倒了梨树,当然一无所获。
下面这个细节是这几部灰姑娘电影里我最欣赏的一处。王子从倒地的一树烂漫梨花下轻轻捡起一个鸟巢,神色黯然,然后仿佛受惊一般突然放下,一言不发地匆匆离去。此时灰姑娘正从厨房窗户里偷偷注视着,第二天她跑到梨树下捡起那个曾被男主角碰触并凝视过的鸟巢,珍惜又恭敬地小心摆放在厨房柜子的最上面。几分钟的镜头,没有一句对白,但爱情仿佛就升华了。
第三天灰姑娘被锁在屋里但还是得到了母亲灵魂和鸽子的帮助。这时王子已经懒得进舞厅去应付一屋子女人们,而是在宫殿外心神不宁地等候。当他挽着她一起进场的刹那间,全场的年轻女士们集体晕倒横陈一地,全体母亲们匆匆跑上前挨个认领,拍打唤醒,场面一片狼籍(德国人严谨归严谨,真幽默起来时谁都不能比),这种滑稽使得这部格调稍显压抑的电影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灰姑娘很不安地说:“我真不该来”。王子安慰她说:“你和她们不一样,她们满脑子只想着结婚,而你不过是要展示一下自己。”灰姑娘更加不安地说:“我没你想像的那么好。”这时候王子殿下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开始深情告白:“我要把我的一切献给你,我的名字我的地位我的荣誉……”情绪复杂的灰姑娘无法应对局面,转身跑掉了,这一次她当然要把金鞋丢掉了,不然电影就没法往下演了。王子继续追出去,一直追到她的家,然后折回。第二天就是经典的试鞋,按照这一版童话的情节,王子是亲自来的。需要说明,格林版童话里并没有提到12点魔法结束,灰姑娘是因为自己想要逃开而不是因为魔法要消失而逃开。

其实这里即使同为格林版,我也看过两处不同的情节。第一种说法是全国的女性们都需要试鞋(放心,当时的德国是分裂的诸侯国,每个国家都不大,所以任务绝对可能完成),第二种说法是,灰姑娘之所以掉了鞋是因为王子吩咐人在楼梯上涂了沥青,第二天他之所以亲自到场是因为他直接到了灰姑娘家,要求娶能穿上这只鞋的女孩。德版故事似乎比较偏向于后者。
结果就是两个姐姐分别在母亲指使下割掉前趾与后脚跟以适履,奇怪的是王子都很高兴地接受了她们(这个问题是要说明爱情的盲目吗?王子虽然知道自己爱上了人,却搞不清爱人什么模样),结果都被灰姑娘的宠物鸽子把事情给搅黄了,灰姑娘静静地躲在一边看,悄悄地离开。王子不死心地问这里是否还有别的少女,后母矢口否认。这时灰姑娘他爹回家了,而王子的随从说看见有少女藏在了高高的鸽棚里。编剧大概为了挽回父亲的人性形象,终于又派给他一件重要任务,于是灰爹再次为女儿做了一件难得的好事,他拿着斧子开始砍鸽棚。当鸽棚即将要倒,王子脸上露出紧张又担忧的神色时(这个长相初看有些别扭的家伙终于开始令人顺眼了),灰姑娘从鸽房里矜持但优雅地走了出来。王子说啊这正是我要找的人,上前扶住准新娘的手就准备要走,继母不死心地说总得让她试试啊,于是王子跪下亲自替灰姑娘穿上了鞋。我很喜欢这一个小怨妇版的灰姑娘,柔顺又刚强,自卑又自尊,比其他几位更显得真实,而这一版的王子的爱也显得更真诚许多。

俄版的王子与灰姑娘,仿佛是相见恨晚的闹剧爱情
俄版的《灰姑娘》本来就是闹剧一场,连男女主角都常常不得不以滑稽形象出场,比如说,我实在很少见到摄影机对着女主角的脸拼命大特写,直到她的脸变得扭曲。王子的形象基本上算很丰满,用了很多的篇幅来描写他如何捉弄瑞典公主日本公主等等各国公主,以及他的梦想,让国王与宰相无可奈何。这是一个即使没有舞会都不伤心的超级乐观灰姑娘,当然既然有机会参加舞会她也不拒绝且很快乐,所以就乐颠颠地去了,其与众不同的气质与毫不做作的举止(刘姥姥进大观园时的样子)首先引起国王的极大关注,后又被王子横刀夺爱。国王说:我是国王!王子说:可我比你年轻!于是儿子赢了。
花园里王子向灰姑娘坦白自己一点也不想当国王而是想成为一名作家,得到了佳人的鼓励,于是大有乍逢知己相见恨晚之感,立即向她展示自己的收藏:一副老土眼镜与一只烟斗,并使劲吸了一口被大大地呛着了(多么与众不同的王子殿下)。当王子仓皇退场去喝水自救时,灰爹发现了女儿正咬着烟斗等人。做爹的决定为女儿做一件伟大的事,他顶着风雪爬上教堂的尖顶试图让时间倒流或者停止在12点钟以前,不过最后12点还是来临了,所以灰姑娘的鞋子又不得不掉了一只,而王子照旧是害上相思病了,不同的是这一次是灰姑娘的未来公公大人国王陛下亲自去把她从灰堆里挖了出来,并把她扶进了皇宫,送到失意失落失神的儿子手中。
(六)关于配角以及故事的真正结局
配角是不重要的,但是没有配角的灰姑娘电影是不好看的。
最超级的配角当然是黑心继母继姐三人组,每一部都差不多,没有最讨厌,只有更讨厌,除了俄版那男扮女装的因为傻而稍显得可爱外。
两个版本出现了灰姑娘的父亲。德国那一版的父亲,始终是个尴尬又令人费解的存在,对女儿的处境彻底的忽视,使得灰姑娘对他从满眼的期待一直到也无视他的存在。他为女儿做过的好事,除了折回过一根树枝,恐怕就只有砍倒女儿每日聊以寄托的鸽棚而使她不得不出现在王子面前了。俄版的灰爹要好得多,因为他也是被虐待的对象之一,与女儿同病相怜,何况曾冒着生命危险为女儿的幸福去尝试时光倒流。
最有趣的配角都来自皇家家族。迪斯尼的版本里有国王与宰相活宝搞笑二人组,老家伙把抱孙子视作生命的终极目标,更在舞会上说漏了嘴“这么多女人总有一个适合作妈”,为此把宰相整得苦不堪言。俄罗斯版继承了这一君臣搭档的传统,只不过国王更有个性,风流又多才,视儿子为问题青年。德版略掉国王与王后,为王子安排了一个畸形矮人弄臣作伴,以视觉效果体现角色差异。因为这一版没有搞笑的,这也是它比其他版本都压抑的原因之一。英版的配角则是一箩筐,搞笑的皇室一家人包括国王王后连王太后都包括在内,那位平日昏昏欲睡突然间便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王太后殿下,与大热片《女王》里那位玛格丽特皇太后颇为神似(太后生前曾赞美该片),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而为之,此外,群臣们,另一个傻王子,王子的随从,都沾了相当多的戏份,人物众多。不过比起角色的数量来,最多的当属迪斯尼版,猫啊狗啊老鼠啊小鸟啊,占足了大量的篇幅,几乎让人忘了主题。
说说故事的最后结尾。
动画版的以王子与灰姑娘的幸福婚礼作结束,丝毫没有提继母继姐们,只有灰姑娘在老国王额头上的一个吻。
英版有一个画蛇添足的长长的结尾,所以我们跳过这一段回到鞋子的主人刚被找到时,王子带着灰姑娘来见她的继母,通知这位临护人以后灰姑娘由他来照顾,在继母错愕之余灰姑娘说,因为我的幸福所以我原谅你,后母气恼之极,她的戏份到此结束了。这部片子真正的片尾是十分好看的,以盛大宫廷舞会作结束,全体演员身穿晚装依次出场,走在最后的是男女主角,满场舞群纷飞流光溢彩,是电影史上最养眼最奢华的宫廷舞场面之一。
俄版的结尾同样是一场狂欢舞会,男女主角领唱,舞台剧式的结束。灰姑娘那男扮女装的继姐开始拼命地讨好,灰姑娘欣然接受。舞会正酣时,国王大喊:趁我心情好,还有人要结婚么?大门砰地被撞开,灰爹冲进来说:离婚可以吗?国王瞅了一眼曾勾引过他正盘算着作皇后的灰继母说,我十分理解你,我批准你的请求。灰爹满意离去。除了一个人外,众人继续狂欢直到结束。

德版的结尾冷静而讽刺。当王子要扶灰姑娘上马时,其继母突然迸发出极至的母爱,对灰姑娘说:你不能穿这件衣服走,换件衣服吧。灰姑娘镇定地取下继母身上的披肩披到自己肩头,态度不卑不亢,不发一言。继母与群众一起站在迎送队伍里,欢呼着,挥舞着,喜极而泣,仿佛在送嫁亲生女儿一样,早就不顾她那两个受了伤的女儿的痛苦表情。
关于原版童话的结尾其实有多个。大多数的贝洛版里说,灰姑娘宽恕了后母和姐姐们,与她们和睦相处(多么和谐的社会)。而格林版里则大多没有提及,只写到削脚适履为止。但是在杨武能先生那个非常全的译本里,这个故事的结尾是这样的:当灰姑娘举行婚礼时,两个姐姐来讨好,结果那些鸽子把她们两个的双眼全都捉瞎了。很过瘾的结尾,但太残酷了,幸好没有一部电影采用了它。
(完)
链接:
影札:四部正版的《灰姑娘》(1)
预告:
1957年百老汇版电视音乐剧《灰姑娘》
理查德.罗杰斯&奥斯卡.海默斯坦二世作品
朱莉.安德鲁斯主演
课后习题:
(跟林长治同学学习一下)
1、为什么灰姑娘穿着一只鞋子仍可以跑那么远的路?
A、这是灰姑娘通过繁重劳动锻炼出来的特别技能。
B、鞋子有魔法,一只掉了后,另一只自动变成平跟的了。
C、灰姑娘脱下另一只鞋捏在手里光脚跑。
D、其他。
2、在格林版童话里,为什么王子会认错了灰姑娘,把她的姐姐当成新娘带走?
A、舞会当晚灯光太暗了,王子没看清她的模样。
B、王子以为灰姑娘卸装后就是这副样子。
C、因为王子承诺过无论谁能穿上鞋就要娶她,所以必须遵守承诺。
D、其他。
3、皇室发布 “谁能穿就娶谁”的承诺是不是很白痴?
A、是的,简直没脑子。他只要命令“全部女子都必须来试鞋否则灭九族”就可以了。
B、那是国王的命令,为的是让王子能立即结婚。至于娶谁不关他的事。
C、啊,如果没有这个优厚条件的话女子们就不会争着去试这双被N多人试过很可能会交叉感染的鞋子了。
D、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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