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司机是把散客们集中到一起再上大巴车，到城外接了两个深圳小伙儿才知道整个团就我们三个人，就是司机口中所谓的“精品团”。人都齐活了，司机这才开口介绍，今天去两个地方，上午天山天池，下午天山大峡谷，他负责来回的接送，景点门票自理、吃饭自理。一听这话，有一种被宰的感觉。以为那二百八十元里一切都包括了，原来不过是个来回的路费，就两个地方能有多远，值得了这么些钱吗，想着有些肉疼。但谁叫你没做好攻略呢，既然上了贼船，只能任人宰割了。进而又想，这个所谓导游八成是开黑车的，挂靠在某个旅游公司名下，赚几个油钱而已。直到一天跑下来，才知道这油钱赚的不容易。两个景点，都在乌市市外而且都挺远，天池在阜康市，离市区八十公里，大峡谷在乌鲁木齐县离市区七十公里，而且两个地方一东一西，不在一个方向，一天跑下来差不多三百公里。份子钱肯定要上交，除去油费，剩下的才是净赚的，一天下来不算少但也不能算多。道阻且长，也才晓得禹师傅为啥开起来风驰电掣。

虽然车开得风驰电掣，但禹师傅交规还是很遵守，有几处刚闪黄灯完全可以开过去，但他还是停了下来，有几处红灯的地方没有摄像头一些大车视而不见呼啸而过，禹师傅该停还停。问他为啥不跟着闯，他说争那一秒两秒的没球意思。

从天池景区出来，两小伙儿还没出来，下午一点多，日头正盛，到约定的地方找到禹师傅，他正在树荫下乘凉。他说，空调开好了，你先到车里缓着。他问我吃了么，我说吃了，带了几张馕几瓶水，饿了就吃，渴了就喝，边游边吃。他哈哈一笑，我和你一样，也是几张馕一壶水对付一天。两小伙儿姗姗来迟，说是饿了在景区里吃了碗面。禹师傅一拍大腿很后悔的样子，不早说，里面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早知道带你们去前面吃过油肉拌面，有家店拌面攒劲的很，价钱也实惠。我们都表示不吃了，禹师傅说，那好，咱们抓紧时间去大峡谷。

一天相处下来，发现禹师傅这人有意思。他似乎不喜欢说话，又似乎很能说话。你不问，他不会主动和你说话，你问了他又会说个不停，关于新疆的那些地理物候风土人情没有他不知道的，你问了一点他会滔滔不绝的扩展、延伸。和北京的出租车司机一样，他也堪称侃爷，说起当前的国际局势比如俄乌冲突双方的兵力部署战术打法他似乎一清二楚，说起国内疆内的那些贪官污吏他也是咬牙切齿。说的兴起甚而眉飞色舞，他以时间顺序把近二十年来那些治疆的大员挨着个儿点评了一番，哪个硬哪个软哪个奸哪个贪。不过他很会察言观色，正说着，打眼一瞄看你心不在焉他也就适可而止。他似乎没什么脾气又似乎火气很大。大概是睡好了吃饱了，在去往大峡谷的路上两小伙儿话就多了起来。小伙儿年轻，从深圳来的，话里话外透露着那么一股子优越感，开口闭口我们深圳如何如何，你们新疆怎样怎样，有些话听着幼稚而刺耳，但禹师傅总是笑嘻嘻的，嗯嗯嗯、是是是、对对对，一直在顺着两小伙儿的话说。在大峡谷景区门口，比约定的时间两小伙儿晚出来了近一个小时，我等的有点不耐烦了。禹师傅几次讨好似的对我说，不好意思，你再忍忍，他们快出来了，咱就是个给人服务的，我电话一催他们，万一他们给我个差评，那我这一天就白跑了，大哥你多担待。他似乎晓得我这样的中年人心软。但据此就认为禹师傅是个没脾气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一路上，不时有丰田霸道从我们边上超过，每过一辆禹师傅都会骂，挨球的，有几个钱你张狂的不行了！再次进入市区快速路的时候，一辆奥迪跑车出现了在我们前面，我的经验是见豪车要躲，离得越远越好。禹师傅却是追了上去，挨着前车屁股不停的按喇叭，按着喇叭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挨球的，会不会开车？追了很长一段，硬是把奥迪逼到了另一条车道上。他似乎有意和那些豪车过不去，我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仇富或仇官心理。

一个小伙儿问，叔，你是不是正宗新疆人？

禹师傅答道，我生在新疆长在新疆，正不正宗还不好说。

那为啥？

我老家是河南的，解放战争的时候，我爷爷跟着王震将军来到新疆，来了就落到这了，到我这儿三辈人了，我一直说自己是生活在新疆的河南人。

这么说你应该是兵团子弟了？

对的，人家富二代、官二代，我是兵团三代。

2023年9月6日于望中高三10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