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天：进村

四月十五日，星期五，晴转多云。

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

以前你说想静静，这是矫情。疫情吃紧的情况下，不是你想不想静静，是你必须得静静。现在的情况的确如此，根据最新的管控需要，社会面必须静下来，减少流动，减少不必要的外出。

距离上次理发一个月过去了，老石的头发又长了。老石去理发，连着去了三家店，三家店都不在营业。每家店的门上都贴了一张格式一样类似于通知的东西，老石特意拍了照，抄录如下：限制经营活动。除民生保供、符合防疫要求的农贸市场、超市（含大型商业综合体内超市）、药店、医疗机构、餐饮企业（仅提供外卖）外，大型商场等所有经营性场所停止营业。上述开放场所需控制人员数量，避免人员聚集。禁止任何形式堂食（含单位堂食）。头发长了影响形象，更容易上火，但为了防疫老石只有忍着。在这种情况下，其实每个人都在忍着。

火车站的那一波疫情还在外溢，火车站所在的那个街道被列为了管控地区，苏州的封控区和管控区越来越多。不知是真是假，老石看到一张照片说是从火车站内部流出来了，出站通道里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上海旅客请就地返回。更有夸张的是，老石看到为了保卫苏州，苏州的网友竟买空了上海到苏州的高铁票。真的是疫情就是命令，一个地方只要一有疫情，保卫战马上就打响了。老石看到自己的老家省会兰州今天出现了一例感染者，感染者是从苏州乘火车到的兰州，兰州的几个区迅速开展了大规模的核酸筛查。同在西北的西安比兰州更紧张，晚上八点西安发布通知从四月16日0时到4月19日24时实行临时管控措施。这两个城市只是个位数的几例无症状感染者，是不是他们过于敏感，反应过度？老石的理解是，这是一种主动和谨慎。毕竟这两个城市上一轮的疫情过去也不过三个多月，当时情景历历在目，心有余悸，都怕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罪。人常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人如此，城市也是如此。

形势确实吃紧，今天苏州新增无症状47例，上海确诊新增3590例，无症状新增19923例。

今天的核酸是从早上六点开始的，今天做核酸前发了一张纸，上面有个二维码，社区的人让做完核酸回去扫码登记相关信息。做完核酸老石回去扫码，原来是区里疫情防控的一个小程序，要登记居住人口的信息，老石就把自己一家四口都做了登记。

有意思的是今天老石没跑步，步数却超过了一万六，在自己的圈子里排名第五。老石自己都为这个步数感到吃惊，都通知了非必要不出门的，自己怎么还走了这么多？老石当然不是胡走乱逛，他是当志愿者去了。昨天单位又招募志愿者，还是数据专班，只不过人数较少，每天只有两个。报名的人多，前三天的瞬时秒光，老石手慢只抢到了一周后的。为此他还有些耿耿于怀。不料，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昨晚石婆问他，要不要来我们这里当志愿者？这几天丈母娘刚好放假，不用带小孩，老石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还说，有需要尽管说，别担心把老公用坏。老石有些迫不及待，问是不是明天一早就去。石婆说，别急，需要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的。

上午没接到电话，下午也没接到电话，老石还以为石婆把自己给忘了。晚饭煮了盘饺子应付吃了，正在看东方卫视的抗疫报道，石婆电话来了，吃了吗，没吃过来吃，吃了的话就赶紧过来。老石得令就赶紧开车过去。

老石到石婆村委的时候，门厅里已经乌压压一大群人，都穿着蓝色的防护服，全副武装。石婆给老石也拿了一套，让他赶紧套上，帽子、口罩、防护服、橡皮手套，穿戴好了老石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第一次这样穿戴，像是上战场，老石多少觉得有些好玩。实际要去做的工作却一点都不好玩，干了没多久老石就体会到这不是个轻巧活儿。

老石要做的工作是和自己早上一样，让村民用手机扫二维码登记。石婆工作的这个村子由三个村子合并而来，范围很大，一共被划分为25个网格，老石他们要去的是第14网格。老石虽然来这个镇上十多年了，但要去的这个地方却从来没去过，听都没听说过，看着地图老石是一脸的懵，都不知道怎么开展工作。幸亏石婆给老石配了个好搭档老马，这是村子里工作了二三十年的老法师。老马、老石还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三个人负责第十四网格。说是登记实际居住人信息，实际居住人有两类，一类是本地村民，一类是外地租户。本地村民白天已经登记过了，老石他们要做的是登记外地租户。老石以为这工作不难，外地租户也不多，到了地方才晓得自己想的太简单。刚到那个地方，老石感觉头都大了，这是一个自然村落，房屋院落四散，哪家有租户，哪家没租户，从哪里登记起，老石感觉比作高考题还难。幸亏有老马，他说跟着我走。老马确实是老师法，这里那家有租户那家没有，那家有人，那家人不在，他门儿清。

村里不比镇上，天黑路窄，七点多有些人家就已关灯睡觉。老石他们走着不时还会窜出一只猫儿狗儿来，看家护院的狗叫的尤其凶悍。租户基本都是在这里打工的，有的下班回来，有的刚去上晚班，有的已经躺下，有的正在吃喝洗漱。老石他们三个分了工，老马负责叫门，老石负责扫码，小伙子记录。

老石毫无基层经验，他一开始叫门是这样的，先敲敲门，再问，有人吗，请开开门。很客气。老马笑道，你这样子叫一晚上也叫不开的。老马是直接高声大气喊名字，嚷叫着说，某某，开门。情况多种多样，有些人家门一叫就开，有些人家叫半天不开。登记也是各种情况，有些人家一听登记就很不耐烦，登记登记，不是登记过了吗，一天要登记几回？有些人家就很配合。租户的情况也很复杂，有单人租住的，也有整家租住的，一户人家里同时租住着好几户人家，多的有七八户，有的房东很清楚多少人，有的只知道几户人具体多少人就不知道了。扫码登记，有些人会操作，只要扫一下码就可以上手了。有些人不会操作，老石就手把手的教他们操作。还有几个年龄大一些的，只有老人机，老石只能用自己的手机代为登记。从六点半到九点半，老石不知道走了怎样的一条路线，只能说登记了个大概，老马说，要全部弄完估计还得一两天。

老石他们回到村委，其他的小组也陆续回来了。老石脱了橡皮手套才发现手套里全是水。老石去石婆办公室坐了一会，石婆还在安排明天志愿者的事。就他们两个人，石婆有些嗲声道，好困啊，现在就像回去好好睡觉。老石知道这不是撒娇，是个真实的诉求，从凌晨四点她已经工作到晚上十点了。

坐了一会儿，老石先回去了。石婆他们村委一班人还都在等着。明天肯定要做核酸，具体是上午还是下午，他们得等通知，然后再做安排。

也许有点小累，老石上床后不久就开始犯迷糊，正迷糊石婆回来了。她说，明天核酸，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

2022年4月16日于望亭丽都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