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成长的碎片之
《回家》
好久不曾回家了。归家的车窗外，下着迷茫的秋雨，一晃而过的山野写满了惆怅。
烟雨中小镇，依旧散淡。几辆三轮车停在家门口，没有生意的车夫们，聚在一辆车上打着扑克。
提着旅行包进门，父亲和母亲正在吃饭。看见我回来，母亲忍不住一脸的惊喜，忙着给我盛了饭。父亲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回来了？回来就好。”父亲面前依旧是一个土烧杯子，半杯包谷酒。桌上摆着煮的南瓜和黄豆，还有一碗半肥半瘦的腊肉。好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了！“这两天没有买新鲜肉，你家幺叔昨天送了些野菌子，我就凑合着炒了青椒。”母亲给我夹菜，满脸的“歉意”地说。望着父母头上渐渐多了起来的白发，我心里禁不住一阵难受。
记得十五岁那年，我考取了地区师范学校，妹妹也考上了中学。这让父亲着实高兴了一段时间。可看着离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为了我们兄妹俩那上千元的学费，父母伤透了脑筋。徒壁空空的家里，唯一能指望的那个母猪，却迟迟不见“怀春”的动向。父亲只好厚着脸皮的东家借，西家讨。不知说了多少好话，也不知挨了多少冷眼，才凑齐了我第一学期的学费，妹妹的学费却只好请在中学教书的远房表哥暂时垫付着……
还记得九八年四月月底，眼看我的生活费就快没了，可家里却一分钱也没有。唯一“值钱”的，就只有一家人半年的口粮——四百多斤大米。父亲一狠心，硬是和母亲来回跑走了四趟山路，把仅有的大米，全背到十多里外的乡场上，廉价卖了215.8元钱给我寄去做生活费。而他们在家里，上顿下顿就只有洋芋就着南瓜，南瓜伴着洋芋，艰难地熬过了往后半年的时间。
后来，母亲在小镇上租了个小铺面，卖豆浆油条，生活稍稍有了好转。妹妹则是中学未毕业就自己辍学不读书了，和母亲经营小吃店。17岁那年，妹妹和一个在铁路上打工的外地伙子出走了，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学会了用体力在工地上说话，开始了为生活而奔波人生历程。而我，此时却还在环境优美的师范学校学习书本上的知识……
接着，我参加了工作。由于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一家人聚少离多。纷繁的世界，忙碌的生活。有了自己的工作和事业，竟忘记了父母亲的渐渐老去，也不曾抽时间，去想想他们在忙些什么在想什么；更多的时间是自顾着甩上背包匆匆出门，却忘记和父母告个别，也没有注意门口母亲那关切的眼神；出门做事，一去就是好几天十来天，忙碌穿梭于人或者事中，却没有想起给家里的父母打个电话，告知行程汇报平安。每天闲暇时间，母亲就会在小吃店门口张望，看那些来来往往车辆的停停走走，盼着那熟悉的身影和背包从打开的车门出现……
打小父母对我管教就比较严格，或许是因为家境不好，我对自己要求比较严格。初中三年，我几乎没有早点这一概念，就算平时要用一个笔记本，也难以向父母开口。中师一年级的第二学期，我脱下了那双赘鞋（一种布鞋），买了一双“登云”皮鞋，天天穿着，格外珍惜，却不敢告诉父母。虽然买鞋子的钱是我从生活费中节约下来的，但是觉得花这钱对不起父母。父亲为买一包六角的烟发愁，而我却一下子买了好几十元的皮鞋。照一张照片给父母寄回去，都要脱下那双鞋，放假的时候也不敢把那双鞋穿回家。每当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母亲的眼睛总会湿润。
父母亲年轻时经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架，吵的很凶，很多时候都提到了“离婚”这个词语，“看在娃儿的分上”，母亲和父亲时常会这样说。就这样，再大的分歧和矛盾也都迎刃而解了。母亲能自学着炸油条磨豆浆开小店，并能在小镇上立足，则更是不容易，这也让我为父母亲感到骄傲的地方。
另一些事也让父母操心。他们总是喜欢谈到某家孙孙多大了，某家的孙孙又上小学了之类。我则敷衍了事地过去，不敢看他们那担心的眼神……
一些思绪在脑海里徘徊，对父母，不能做些什么自己却依旧如读书时，还在一味的索取！
母亲的厨房仍然忙碌，青椒炒肉的味道从厨房飘然而出；父亲继续喝着酒，照样是没有话语。提着五斤重的酒壶，给父亲添了些酒，也添了些许在自己的杯子里。
外面的路灯渐渐亮了，风依然刮着。三三两两的行人依旧零散，开三轮车的司机也回了家。
菜母亲端上来了香喷喷的菜肴，我和父亲都没有话语。昏暗的灯光下，父亲的皱纹又多了。我的眸子，却在这青椒腊肉和包谷酒的香味中，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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