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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油与电

(2021-06-15 12: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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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天地》

2021年5期

电灯

电话

楼房

分类: 散文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村里照明家家都是点煤油灯,所用的煤油我们当地人叫火油(估计是当今的柴油)。我们村在大兴安岭山区的西部,村庄的周围都是山,离最近的城市赤峰320公里,村名是内蒙古昭乌达盟(当今的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荞麦塔拉公社鲍家店大队一小队。

点灯用的油灯大多是药瓶,吃过药的瓶子在瓶盖上钻个眼儿,用一块软铁皮卷成个筒,把铁筒从瓶盖的眼儿伸到瓶子里,筒里放进去一个棉花或者纸捻成的细绳,瓶子里的油就顺着棉花绳、纸绳升上来了,点着了绳,火光就照亮了屋子。家家靠近屋门口的墙上有个洞,人们管它叫灯窝,专门放煤油灯。

我小时候,经常拎着玻璃瓶子到供销社打火油。供销社在我们村北部五里外的公社所在地张家围子村,每次去打火油,都是和村里的伙伴一起去。我们拎着瓶子,走在乡间的土路上,看着天空的飞鸟和远处的大山,心旷神怡。

煤油灯的亮度有限,晚上母亲坐在炕上缝衣服,得坐在靠近灯窝的地方,我和哥哥写作业坐在炕桌上,离灯远,看不清本子,我们争着靠近灯窝,经常吵架。

春节的晚上凑到一起打扑克,四个人围在桌子旁,为了把灯放到哪边争来争去,坐在南边的人说“南灯北亮”,把灯放到他那边;坐在北边的人说看不见,把灯拿过来,说:“北灯南亮”。现在想来,一个煤油灯,不可能把全桌都照到。

煤油灯有个弊病,晚上点灯不能太亮,太亮烟大,呛人,早晨起来鼻吼是黑的,再说啦,家家日子困难,捻太大,费油,母亲经常用针把捻拨拉小了,让灯暗一些。尽管这样,灯窝的上方也被熏得黑糊糊的。

1968年之前,我们村没有水浇地,1969年的春天,我们村进来一台柴油机,村民们说八马力,我不知道八马力是多大,只知道那是很厉害的力量,村里人管它叫水泵,大人们说是上级分配来的,我二哥被安排当了机工,他开机的时候我和孩子们去看过热闹,他用右手抓住一个把柄,摇的时候左手抓住一个开关,摇到最高速突然撒手,机器就突突突响起来,水就顺着胶皮管子窜出,顺着水渠流向田地。村里人都赞叹这玩意儿先进,机械化呀。过了一年,村里又进了大一点的柴油机,村民们说是22马力的,也是用于水井的抽水。

我们村一共有4间碾道,把谷子碾成小米,玉米碾成面,大豆破碎了做豆腐,都用碾子。碾米碾面,叫扎碾子,半趟街二三十户人家,每天都要碾米碾面及碾扎各种食物,只有一个碾子,就得轮流。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碾道占碾子,在街上拾一块石头,或者捡一块破碗片、一个谁家扔掉的炊帚头,放到碾台上,放的时候要注意看碾台上有没有东西,如果没有,自己就是第一班,如果有,数一数算上自己放的这个东西是第几个。早饭后,家家来人到碾道排班,碾台上放了许多石头碗片炊帚头什么的,第一个放到碾台上东西的人排第一班,以此类推。人们都自觉地说出自己放东西时碾台上有没有东西,又有几个。

春节前碾道最忙,家家要碾蒸豆包粘糕面,把正月吃的豆包和粘糕蒸出来,每家都碾两三口袋泡好的面。白天黑夜碾道不停歇,生产队允许一家使两头驴,轮到哪家碾,可以到生产队牵驴,如果两头驴没碾完,就得人工抱棍子推碾子。碾道里的墙上有个灯窝,扎碾子晚了,就把煤油灯放在灯窝里。

有了柴油机之后,人们就不扎碾子了,生产队里盖了一间房子,把机器抬进房子里,成立了加工厂,米和面都能加工。晚上不加工,因为晚上在机器轰鸣的屋子里,点不了煤油灯,看不见什么。

1970年的春节前,父亲进镇子赶集,买回来一根白色的燃烧物,年三十的晚上点着了,屋子里特别明亮,我们全家人欢欣鼓舞,这玩意太先进了,父亲说这东西叫蜡,后来我知道它叫蜡烛,它有个特点,燃烧的时候会流泪,把泪滴在炕檐上,把它的屁股坐在泪上,它就能站住。只是它燃烧得太快,半个晚上就快要烧没了,只能吹熄,留起来有个急事啥的用。这东西价格贵,又不经烧,一般人家舍不得买。

下一年腊月我们村的几个孩子到二十里地的旗所在地天山镇买炮仗,镇子里也没有通电,有的单位门口放着灯笼,用木头打成箱子,分成几个格子,半尺见方,外面糊着纸,整个灯笼是个长方体,立在大门口两旁,每个格子里有一个铁钉,用来插蜡烛的。我们几个孩子商量,如果能弄到蜡烛,年三十晚上放到灯笼里,比放煤油灯亮,就想偷公家灯笼里的蜡烛。我们尽管很饿,坚持在街道上转悠,等待天黑。天黑后,各个单位门口的灯笼里都有人放进去蜡烛。我们离百货公司大门口近,看见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从院子里出来,拿着一把蜡烛,往灯笼箱子里插蜡烛,插完进院了,我们几个孩子走到灯笼箱子前,一个同伴儿伸手进箱子里,拔出一根蜡烛,吹熄,正要拔第二根,院子里走出了那个男人,拿着几根蜡烛,他是想往门口另一面的箱子里插蜡烛。随意朝这边的灯笼箱子看一眼,一个格子里没有亮,嘀咕一句:“咋还灭了?”

他走到这个灯笼箱子跟前,拿着火柴想点着没有亮格子里的蜡烛,嗯?他愣在了那里,嘀咕:“蜡怎么没了?”他正在思量,院子里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样子是个领导,看看这个人,问:“你咋不把门口这边的灯笼里放上蜡?”

这个男人说:“我刚才放到这里面的蜡怎么没了?”

那个领导模样的男人说:“你是不是没有放,记错了?”

这个男人说:“哪能记错呢,我放进去,回办公室拿的这些蜡。”他回过头来问我们:“你们拿这里面的蜡了吗?”

拿蜡的伙伴把蜡早藏进了袖筒,我们都说没拿。

那个领导模样的男人说:“小孩子拿蜡干啥,还是你记错了。”

这个男人怀疑是自己记错了,往里面插了一根蜡。又往门口另一边的灯笼箱子插蜡烛,然后站在门口看着灯笼箱子。

我们不敢再偷蜡,朝镇子外走。

春节的晚上我们孩子拿着用高粱杆扎的灯笼到街道上跑着玩,纸糊的灯笼里放着煤油灯,有了蜡的这个孩子把蜡插进灯笼里,灯笼真是亮,我们孩子羡慕得直咂舌。

1973年的寒假,我在村里的大队办公室看见一个带着玻璃罩的煤油灯,这个灯不是自己制作的,是从商店里买来的,相当高级,整个灯是玻璃的,有个圆形底座,上面有个细颈,颈上是装着煤油的肚子,馒头形状,瓶口拧着个铁嘴,嘴里伸出来的捻儿是用白线作成,捻儿不是圆形,扁的,手指般宽;灯嘴的四周是四个爪儿,圆筒形的玻璃罩就插在四个爪里,控制着罩不倒不掉,捻燃烧的地方玻璃罩是个肚子,也是馒头形,再上面恢复筒形,油灯在燃烧时,由于罩子控制,没有黑烟,而且比个人家的油灯亮。这么高级的煤油灯只有公家才使得起。

煤油灯只能在屋子里点,到外面见了风就会灭。后来生产队里买了一种风灯,我们叫它提灯,它和煤油灯大同小异,但它高级的地方在于底下盛煤油的地方是个铁盒子,捻儿的外面有个可以拧动的转盘,拧动转盘,控制捻儿的大小,外面有个琉璃罩子,在室外拎着走风刮不灭。

我们村只有生产队饲养员有一盏,晚上它挂在马棚里,晚上饲养员要给马添料,用它照明。1975年我高中毕业后,在农村劳动时,只用过一次,春天浇地,白天晚上几个社员轮流,有一天晚上赶上我出工,晚上浇地看不见地,跟队长说想用用饲养室的提灯,队长同意了。

我到饲养室提来提灯,拎着在地里来回走,风刮不灭,周围的东西依稀能看见,心里豁亮,觉得这灯制造的真是有科技含量,我们家的煤油灯和它一比,就小巫见大巫了。

提灯救过我们一次。1975秋天,中国和苏联的关系持续紧张,村街的墙上写着白色大字,备战备荒为人民。有一天公社通知有苏联特务侵入了我们公社,晚上大队民兵连长组织全村的基干民兵上山抓特务。民兵被分成四个组,我所在的组有公社来的一个下乡干部,还有本村的两个女民兵,三个男民兵,我们的任务是搜索村西的山下丘陵地带。我们出村前,因为天太黑,周围什么也看不见,我到生产队的饲养室把提灯拎来,很得意地向别人炫耀,那个光棍饲养员脾气很不好,除了我,他谁都不让使。那个下乡干部看见我拎着提灯,大声问:“你拎这东西干什么?”我慌张地说:“天这么黑,没个亮怎么抓特务?”他严厉地说:“特务看见灯光早跑了,要摸着黑抓,你送回去!”我不敢反驳,转身就往大队院外走。那个下乡干部说:“别送了,不赶趟了,别的组已经出发了,咱们马上出发,你把它吹灭!”

四个组的分工是一组负责搜索村北的平川地,二组负责村东甸子地,还有一组负责村南的坡地。我们这一组从村西口出村,小跑着往西山坡上跑,刚跑几步,我听到身后扑通一声,回头看,那个下乡干部摔倒了,趴在地上往起站,因为是拖拉机刚翻过的地,沟坑不平,他费了好大的劲才站起来。我们跑到村西二里地许,因为天太黑,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到了哪里,周围一点动静没有。我们知道,这地方有一条几里长的洪水沟,沟有二三十米深,不知道是否到了这里,怕再往前走掉到沟里,下乡干部就说往右走,意思是避开洪水沟。走了一会儿,周围什么也看不见,就是有特务也抓不到。脚下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不断有人摔倒,有人嗑破了脸,有人摔坏了手。

有人问:“到哪里了?”没人回答。有人问:“村子在哪个方向?”也没人回答。有人说:“点着提灯看看到了哪里?”没人回答。下乡干部在黑暗中说:“把提灯点着了吧。”

我蹲在地上,大家围住我,挡着小风,我从衣裳兜子里掏出火柴,点着了提灯。站起来就着提灯光向旁边看,呀,我们就站在洪水沟的边沿,如果不点着灯,我们再向前走一两步,就全掉到几十米深的洪水沟里了。

由于提灯的高级、贵重,只有生产队买起了,谁家都没有提灯。所以,一说提灯,村民都羡慕得不行,议论起来,都说:“那家伙的,拎着在街上一走,照好几丈远!”

1976年的春天,村里来了一辆汽车,下来好多人,是旗里农电管理所的,在村东的树林子里测量了一天,第二天队长让我们几个青年农民把树林子的一些树锯掉,锯的过程中,我发现是在树林子中间开出一条二十米的通道,队长说有高压线从这片树林子中间穿过。我们才知道,我们这里要通电了。

过了几天,从旗所在地天山镇方向过来两辆汽车,车上拉着几房高的水泥电线杆,隔一段距离在地里竖起一根。杆子竖起十多天后,从镇子方向接过来电线,好些人在杆子上忙乎。电线在水泥杆子上拉过去后,有一天,队长通知,每家到生产队的办公室领一个灯泡,公社马上来电工挨家安装电灯。

电灯安装上的第一天晚上,我们全家过年一样,对着挂在屋顶上的灯泡,左看右看,妈妈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她坐在炕上,说我:“听说掉到地上一根针都能找到,你拿一根针扔到地上,看看找到了吧。”

假如是煤油灯,别说掉到地上一根针,就是掉到地上一个锥子都看不见。我拿一根针扔到地上,全家人在地上找,我还真找到了。妈妈说:“这屋子太亮堂了,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群众会上,人们都在议论新安上的电灯,有人说:“太神了,一拉绳,嘎巴一声,屋子亮了。”

还有人说:“开着电灯睡不着觉,眼皮是红的。”

大队党支部书记坐在讲台的桌子后面趁机说:“大家好好干吧,这才刚刚开始,等实现了共产主义,我们就过上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幸福生活。”

庄稼人对那种生活特别向往,战天斗地的信心高涨。

如今,全村已经没有土房,都是窗明几净的水泥平房,电灯,电话,电视,电脑,手机一应俱全,村街上奔跑着小汽车,广场上响着村民们跳舞的音乐声。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回想以前的艰难岁月,感慨万千。

载《文史天地》2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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