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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报社社长主任编辑记者 |
分类: 小说 |
载《北流文艺》2019年2期
市报社的第二轮竞争上岗改革方案讨论会开得很激烈,参加讨论的是报社里各部室主任、副主任,每个人表面是对改革方案提修改意见,实际上是在改革方案上争取添加上有利于自己保官升官的更好条款。
散会后,陈显回到办公室在屋子里站一会儿,听着人们轰轰嚷嚷地顺着走廊朝楼梯口走去,他心里乱七八糟地不想下班回家,他知道走的人心里也像他一样心里很乱。他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呆坐一会儿,听听走廊上没了动静,拉开门走出去。
楼外面已经黑了,他看见大门口有一个女人朝外走,那瘦高的身形和猫步走路的姿势,他一眼就认出了是任燕子,他放慢脚步,想等任燕子走远了再走,任燕子的家和他家在一个方向,两个人要同走挺远的一段路。但想到即将到来的改革,要涉及到任燕子的前程,她现在一定和别人一样心慌,过去和她有过那么一段美好时光,这种时候应该向她透露一点信息,算是仁至义尽吧。他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
任燕子低着头,顺着街旁走,大街上的人流和车辆对她一点干扰都没有。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陈显,有些惊讶,随口问:“你怎么才回家?”
陈显看任燕子一眼,任燕子的眼光中有一种抱怨的情绪,那种抱怨掺杂着一种暧昧。陈显低下头,故意避开,他反感这种眼光。以前陈显和任燕子的这种眼光接触,就心里发乱,身上发热,以至于对她产生了渴望。和任燕子有过实质性接触之后,觉得任燕子的眼光和她的行动不一致,也就有了一种受耍弄的感觉,对任燕子有一种恶感,以至于不愿意再和任燕子接触了。
陈显说:“开完会后,我有点事耽误一会儿。”陈显说这话时,低着头朝前走,不看任燕子。随口问:“你怎么才走?”
任燕子说:“编辑一篇稿件耽误一会。”
任燕子和陈显走成并肩。陈显想,她是不是对于改革担心,在单位闲坐着。
任燕子很随意地问:“听说你们部室主任讨论第二论改革方案,是要往下减人吗?”
陈显凭第六感观感觉到任燕子绝不是随意问这个事,而是非常关心这个事,这涉及她的生存。改革方案的事不可以随便向别人外泄,但想到和这个女人有过的那段特殊经历,就生发出了善心,忍不住地说:“你不要听别人乱说,这次是减人,但减不到你头上。”
在会上,报社的办公室主任郑海峰说了这次林总编的意思,上次竞争上岗之后招聘来的那十几个人有不好好干的,这次一定辞退几个,他说:“那时候急需人,四十多岁招来了,工作起来又吊儿啷当,这里又不是养大爷地方,一定在招聘的人员里面辞退几个。”
陈显想着郑海峰在会上说话时的生气表情,说:“听说要辞退四十多岁的,不在你们二三十岁年龄段的。”
陈显本想稍稍地向任燕子透露一下改革方案信息,没想到一开口就没了遮拦。他也不明白,跟任燕子在一起,什么也不保留,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这两天人心慌慌的,闹得人心情都不好。”任燕子有些怨恨地说。她总是这么一种低沉的情绪。
陈显偷看一眼任燕子,她低着头走路。陈显安慰她说:“别人愿意怎么慌慌就怎么慌慌,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减不到你头上。假如你想趁这次改革换一个部,那你就找找人,如果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就不用找人。”
任燕子低头,有些怨声载道地说:“我能找谁去?我就听天由命了,要我就在这儿干,不要我就回家。”
这是暗示陈显管她的事。陈显有些生气,你要我管你的事,又不主动说,让我上赶着,你一向这样,凭什么呢?
到了十字路口,本来他可以继续和任燕子走到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再分手,但见任燕子这么一副样子,对任燕子的不满情绪又上来了,说:“我在这边走了。”和任燕子挥挥手,朝另一条大街走去。
二
第二天上班,陈显明显感觉到单位的人都心慌慌的,每个人走路都是飞快的,走廊里气氛紧张。陈显刚进办公室,董国忠跟进来,他五十二岁了,头发已经花白;上一次竞争上岗和景大学竞争新闻研究室主任失败后,在副主任竞争中当上了总编辑室副主任。他问陈显:“你这次竞争上岗有什么想法吗?”
陈显看他一眼,知道他这次想竞争个主任,为二年后退居二线做准备,因为退居二线后主任和副主任的待遇不一样。陈显觉得他太木,这种事还用问别人,谁不愿意升官发财。陈显说:“人有啥想法还用问别人,你自己有啥想法别人就有啥想法。比如你想多挣点钱别人肯定也是想多挣点钱。”
董国忠听不出陈显话里的意思,继续探索陈显这次是不是要参加主任的竞争,说:“这次有的弟兄有点想法,你有没有想法?”
陈显控制着不高兴的情绪,说:“看看形势再说吧,主任的位置有空缺就参加竞争,没有就算了。”
董国忠说:“我要是在这边参加竞争主任,挡一面子呀。”
林前时心里话,你怎么就知道你参加竞争就一定会竞争上主任?要我看,谁跟你竞争落选的都是你。
董国忠见陈显没有明确的表态,也听出陈显无意和别人竞争,走了出去。
陈显关上门,坐在桌子前发呆。他不是不想再上一个台阶,一个人在一个单位混得年头长了,年龄大了,如果没有一个相应的职务,别人就会说你不行,不是水平不行,就是能力不行或是你的人缘没混好。再者说,老大不小了,比你小很多的年轻人指挥你干这个干那个,指挥的人不得劲,也瞧不起你,你不甘心,也不服气,也难受,要是有一个和年龄想称的职务,那么这种难受的滋味就不必去品尝了。一个人没有和他年龄相称的职务,就会有和他年龄相称的一切烦恼。这次有没有机会弄上主任的职务呢?因为单位里两个主任55岁退居二线,倒出两个主任的位置,是有机会的,但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还是看看再说吧。
走廊里的脚步声很乱,人们都在匆忙地来上班,声音安静下来之后,陈显走出屋门,邻屋景大学的办公室聚着几个人,头凑在一起看桌子上的改革方案,议论着每一个部的主任这次该报名参加哪一个部的主任竞争,别报重了相互残杀。陈显站在他们身边听一会儿,听出是这次各部主任必须轮岗,也就是说,现任主任必须离开现在所在的部,报名竞争另一个部的主任,几个现任主任正协商谁报哪个部,以防发生冲突,陈显听出,只有专刊部和日报下属的晚报缺主任,因为陈显所在的新闻部缺的主任,原记者部主任绳立武来报了名要竞争,绳立武是当了十几年的老主任,在单位里威信很高,谁也竞争不过他,陈显原先要报新闻部主任的打算落空了,空缺主任的专刊部和晚报,都是没人原意去的。经济周刊因为胡永春、解云、蒙振帮三个主任、副主任没整好,把人心整散了,内部弄得矛盾重重,改革方案上已经明确这次经济周刊减员,只留下几个人,其余的人双向选择,愿意上哪个部自己选择,部主任要就行。经济周刊主任胡永春轮岗到新闻研究室,副主任解云就可以竞争主任了。但那是个鸡肋部,发行数一直上不去,说不好听话,也许再坚持一年就散烟了。不如在现在的新闻部当个副主任。
几个人商量、争论一会儿,都抬起头来,董国忠说:“我看这样竞争不太合理,应该是让有竞争主任资格的副主任都参加主任的竞争,谁竞争上主任是谁的,然后由总编 分配谁干啥工作。”
陈显一听,这样好,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参加竞争主任了,因为这样他不存在和谁竞争,也就没有不好意思一说了;如果竞争不上,他原本就是副主任,没有啥掉架的,按照改革方案的规定还可以接着参加副主任的竞争。而现任主任们不会同意,因为他们一旦竞争不上,参加副主任的竞争就太没面子了,放弃又不甘心。
没人吱声。陈显走出了景大学的办公室,回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景大学跟了进来,晃着肥胖的身子坐在沙发上,问陈显:“你咋打算了?”
陈显坐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另一只胳膊搭在椅子背上,心事重重地对着景大学,说:“我等你们原主任报完名后,看看有没有闲地方再决定报不报名参加主任的竞争。”
景大学说:“你先等等吧,董国忠找林总编呢,如果改革方案改了,所有副主任主任都统统地参加主任竞争,你也可以参加主任竞争。”
陈显说:“我也是这么想。”
景大学说:“晚报竞争最激烈,四个副主任名额,有10个人参加竞争。”
陈显吃了一惊,那么多人为了一个官职去拼命,看来中国真是个官本位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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